【原创小说】静静的桦树林(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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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静静的桦树林(十二)
文/老翁
试验田里麦苗出的绿油油齐刷刷,很讨人喜欢,永刚每天都会抽时间蹲在田埂上,好像在欣赏自己的第一个艺术作品似的,从中品味着付出带来的快乐。
五亩水稻已经插秧,正在缓苗期间,从培育出壮实的稻苗效果来看,他对水稻的实验也是充满信心。永刚不得不承认,三丫头对他的安排及工作上的支持,使他从低落的情绪重新活跃起来,步入正常的生活轨道。他打心底感谢三丫头,甚至视她为自己的救星。
前进队的人们对这两块试验田非常关注,连过来看望永刚的巧巧,每次都不会错过去两块试验田瞧瞧。她心里明白,两块试验田是永刚的精神寄托,给予了他来到桦树林避难的第一个希望,使他不用再游走于无望的日子里。
三丫头跟巧巧的关系,渐渐相处得比较融洽了,即便是在做表面文章,永刚不再成为风箱里的老鼠,他已经很知足了。
原本想,时间可以淡化人的好奇心,队里这群年轻人对永刚、三丫头和巧巧之间的微妙关系,不但没有被时间淡化了关注热度,反而连几位女队员来凑热闹。
尤其女队队长愣丫,瞅到机会跑进永刚的屋子,她愣头愣脑的样子却还会美名其曰,声称开展一帮一,一对红的活动,她跟永刚是队里第一个展开活动的一对。
既然是政治活动,哭笑不得的永刚无法反对,只能耐着性子听她瞎咧咧。三句话不离本行,麻溜道出她来的目的:“你到底咋想的?别说三姐那啥,队里所有人都为你们这种关系担心,把话挑明不好吗?”
“活动的主题?”
“差不离,个人问题处理不好会直接影响工作学习。尤其你这种喝过墨水的人,心灵深处充满小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脚踩两只船就是腐朽思想的体现。”
“三姐的意思?”
“是她又咋,咱这儿有几个丫头不稀罕你?你麻溜把这事敲定,省得闹心。”
“你也稀罕我?”
“稀罕管屁用,日头打西边出来也轮不到咱,还是说你和三姐的事儿行吗?算咱求你了。”
永刚头一回看到愣丫沮丧的样子,觉得很好笑,这位愣头愣脑的丫头,天塌下来都不会发愁的人,为三丫头的事情如此上心,真是难为她了。
虽然永刚在心里发过誓,父亲不平反自己不考虑个人问题。夹在三丫头和巧巧中间总不是个事儿,不快刀斩乱麻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愣丫,你告诉三姐,我和巧巧在来前进队前就确定了关系,今后不要在谈论这个问题。”
永刚话一出口,愣丫向后退了几步,快速转身冲出屋子,院里传来她的声音:你后悔去吧!
“愣丫,我们的一帮一,一对……”
“咱没闲工夫跟你瞎扯淡。”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躲是躲不过去。既然已经答应巧巧,再藏着掖着显得做人有些不地道,憋闷了一个多月,说出来反倒轻松许多。他拿着口琴来到院子,靠在栅栏门上吹起自己最喜欢的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愣丫返回女宿舍,进门先在水桶舀一瓢凉水饮牛似的,把一瓢水喝得干干净净。没好气地冲着同屋的李红,小鼻子小眼大脸盘的大列巴嚷嚷:“有病,永刚那瘪犊子有病,三姐是多好的姑娘,人不但俊俏,又有本事,他咋鬼迷心窍,稀罕疯疯癫癫的巧巧那个丫头片子。气死咱了。”
李红抱起被愣丫吵醒的孩子,一边哄孩子一边问:“是队长让你去的?”
“不是,咱替三姐着急吗!”
“你呀!有个念想挺好,按你们这儿疙瘩的话说,好事儿被你整褶褶了,断了队长的念想。”
“就是,别看大家叫我大列巴,我除了脸盘长的像大列巴,办事可不像你那样列巴,你就等着队长呲哒你吧!”
愣丫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好像没听到她二人说啥,拉开门把脑袋瓜子探出去,直楞着耳朵听了听:“你说这个瘪犊子没心没肺,咱都气成犊子样了,他还有心思吹口琴,瘪犊子玩意。”
李红摇摇头笑了:“你跟永刚是啥关系?”
“对呀!咱跟他是啥关系?”
大列巴抿抿自称是樱桃小扁嘴,斜眼瞄着愣丫问:“你不会贼心不死吧?”
这时传来三丫头清脆动听的歌声:太阳一出照四方,毛主席的思想闪金光……
“李红,我帮你抱孩子,我们去永刚那儿凑热闹,别跟糊涂蛋瞎掰扯,听着心里烦。”
加工厂的大院里站着很多人,三丫头伴随永刚的口琴节拍边唱边舞: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
这时候,巧巧和大妹芳芳急火火的冲到永刚面前,抱住他放声大哭,她没头没脑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弄懵了。三丫头急忙过去问老叔大丫头:“大妹,麻溜说,到底出啥事儿?”
“咱妈难产大出血没了,呜呜……”
听到巧巧妈死了,永刚脑袋“嗡”地一下差点叉过气去。他和巧巧来到桦树屯刚刚两个来月,接二连三出现使人无法接受的悲惨意外,尤其巧巧最近不稳定的情绪,让他更加为她担心。
永刚和三丫头搀扶着巧巧返回老栓柱的家,见到的一幕更叫永刚无法理解。老栓柱逼着接生婆跪在巧巧妈的停尸门板前,叫她磕九十九个响头,否则她别想站着走出院子。
那位接生婆额头上的血顺着脸往下流,老栓柱还在一旁为她数磕头的次数,旁边围观的人们也在幸灾乐祸得帮他数。永刚实在看不下去如此残忍的一幕,上前推开老栓柱把接生婆扶起来:“老叔,老婶已经走了,你这样残忍的折磨一位老人,还有人性吗?”
“是这个王八犊子死老太太,骑在孩她妈的肚子上造成的大出血,这样对待算便宜她老瘪犊子了。屯中的事情你不懂,别在这儿添乱,给咱滚犊子。”
永刚满脸不服气的瞪着老栓柱:“难道老叔没责任?你为啥不提前将老婶送进公社医院,为了省几个大子儿好端端地葬送两条人命,你把老婶当人看了吗?”
“你个瘪犊子想找削?再多一句废话咱饶不了你个瘪犊子。”
三丫头发现情况不妙,两头死犟死犟的倔驴顶起牛,后果不敢设想。她急忙把永刚拉到巧巧的屋子里,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消消气。她第一次看到永刚发脾气,那种气势绝不在老叔之下,袁家老哥六个,包括三个堂兄,没有一个敢在老叔跟前摆出这等霸道的架势,永刚算第一人。
为了一个遭屯中烦的接生婆,竟敢不顾一切的阻止老叔过分的行为,可见他的心底有多善良,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人吗?
三丫头寻思寻思突然身上打一个寒战,老婶刚故去自个却在寻思这些,这也太没同情心了吧!她冷丁儿用力把永刚推倒在炕上,警告他老实呆着,别再惹事,她出去看看有没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巧巧妈故去两天了,却没见到老栓柱五位哥哥家里一个人,只有三丫头帮助巧巧跑前跑后,张罗第三天出殡的事宜。
为此事屯中议论纷纷,尤其那些喜欢扯老婆舌的老娘们儿,生怕桦树屯不够乱乎,在巧巧的耳朵根嘀咕没边的话。这下真把巧巧拱火了,她当着老栓柱和高粱花,还有永刚跟三丫头的面,从带过来的铁盒子里拿出三打大团结,递给三丫头:“三姐,这三千块你拿去到县城想法买几袋白面回来,别怕价钱贵,剩下的全买了菜,咱要给咱妈办一场最隆重的葬礼。”
巧巧的出手差点把老栓柱跟高粱花吓的晕过去,这年头,全屯子里的人家能拿出一千块的数不出几户。老栓柱知道许大哥在解放前舞弄很多钱,也不能这样糟蹋钱的显摆,这事情传出去巧巧咋在桦树屯呆呀!上门借钱的人还不像羊群用鞭子赶,她是何苦呢!
屋里只剩巧巧和永刚时,永刚抱起装钱的铁盒子就往外走,被巧巧拦住问他想干啥?永刚告诉她,为了安全起见,这些钱他替她保管,免得她脑袋一热再干出不着边际的事情。
巧巧夺过铁盒子固执的说:“不行,必须给咱留七千块,这次要给咱妈办全屯最隆重的丧事,剩下的你可以拿走。”
永刚无可奈何的按照她的意思留下钱,把剩下的三万六千块和十几根小黄鱼一起拿到他的住处,又把铁盒子包几层油纸,埋在屋里大水缸的下面。
当他返回去时,听到老栓柱跟高粱花在吵架:你膝下无子,只能让永刚当孝子。
“没有儿子让大丫头顶,那个瘪犊子算老几,凭啥让他当孝子,打死咱也不同意。”
“你的面子值几个大子儿?嫂子的后事都是巧巧一手操办的,永刚是巧巧的对象,他不当孝子谁当?指你三个侄子来当孝子,门儿都没有,明天就要下葬,到现在连个鬼影都没见,这才是你最丢人又丢面子的大事。”
“反正咱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得按规矩办。永刚说的没错,你从来没把嫂子当人看,为了要儿子你把她当成养孩子的机器,想过她的感受吗?这回为了给你传宗接代她连命都搭上了,你还想咋?”
三丫头见永刚走进来,麻溜迎上去:“你别进去,到咱家避一避。”
“凭啥?”
“都在气头上,咱怕你……”
“有啥怕的,为了巧巧这个孝子我当定了。”
“哪有给两个妈当孝子的,你不怕被屯中笑掉大牙?”
“他们掉牙我又没掉,我怕啥?对了,白面和菜你都买回来没有,我不赞成巧巧这样折腾,如果没买到就别再费劲,她被母亲突然去世弄昏了头,你是明白人,应该清楚她这样做的后果。”
“白面买不到,买菜花不了几个大子儿。这不,巧巧叫咱牵几头猪和十几只羊回来,加上老林沟大队送来的黄柏木棺材, 咱估摸满打满算也花不了一千块,在咱这地方有钱也没地方花,不知巧巧咋想的。”
老栓柱拗不过巧巧和高粱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永刚当了两回孝子,不能不说是方圆百里的一个奇闻。除了袁家五兄弟的家人没来参加下葬,全屯子的人都来凑热闹,不为别的就为白吃一顿丰盛晌午饭,何乐而不为呢!
前进队一群年轻人,又找到打发寂寞时间的新话题,对巧巧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展开无限的想象力。无论在地头还是宿舍里,各种版本的传奇故事都从他们口中源源不断地流出……
一天下午,正在稻田观察水稻生长情况的永刚,被急急火火的老栓柱大丫头,一句话击打的一屁股坐在稻田里。
巧巧被公社派出所的公安戴上手铐抓走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