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园地】第289期‖蒲银富（渭南）：散文《殇》
文/（渭南）蒲银富
每年的三月八日，对普天之下的女同胞而言，是一个快乐的日子，但对我来说却有着别样的感受，这一天是我小弟的忌日，我的心情格外的压抑和悲伤！小弟，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余载， 这些年来，他的影子一直在我的内心深处，挥之不去，让我常常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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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出生时，正值特殊年代，一场触及灵魂深处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在全国各地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那是一个让人疯狂的年代，小弟的童年就是在十年动乱中慢慢长大的。
童年时代的小弟，在我的记忆里，虎头虎脑，身体皮实，贪玩好动，有些淘气。那时候物资匮乏，百姓的日子过得清苦，父母亲买点好吃的，人均一份，没有多余的。小弟舍不得吃自己的那份，往往珍藏好几天，每次父母亲分发完食品后，我会迫不及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犹如“二师兄”吃“人参果”囫囵吞枣那般 ，还没细细地品出味道来，已经咽到肚子里了。几天后，看着小弟还没有吃的那份，不由得会勾起我肚子里的馋虫，惦记起他那份好吃的。我便连哄带骗，想辙把小弟好吃的骗到手，现在想想，让人汗颜，羞愧难当！
八十年代中期，小弟初中毕业，本打算接父亲的班进工厂就业。可那时，小妹已经待业好几年了，小弟深思熟虑后说：“让我姐去接班吧！我可以通过当兵参加工作，这样我们俩都有工作了。”其实，那时候通过参军曲线就业的年轻人很多，想当兵也不容易，每个县区、每个单位参军名额有限，可谓：僧多粥少。当兵意味着就业！所以，社会上许多年轻人选择了通过当兵就业这条捷径，因此当兵的人多了，其竞争激烈的程度可想而知；为了能够参军，人们千方百计，甚至不择手段，演绎了多少人间悲喜剧？这其中的苦辣酸甜，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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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年的征兵体检中，小弟因身体健康原因落选了，没能如愿参军，让小弟很是郁闷，难过了好一阵子。花开花落，又到了征兵的日子，小弟经过一年的精心治疗，身体恢复的不错，经过一年来的历练，心态沉稳了许多，更加成熟稳重。次年，天随人愿，小弟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人民子弟兵中的一员，他自己如释重负，信心满满，我们为之感到光荣而欣慰。
临别前，看着小弟穿着宽松的军装，背着行李，整装待发，想到小弟就要踏上远去的列车，那时那刻，亲人千叮咛万嘱咐，有说不完的贴心话，那种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随着西去的列车渐行渐远，我的心也随着小弟一同远去......
（作者小弟）
小弟在新疆哈密、伊吾、巴里坤为国戍边三年，那是他人生中最艰苦，也是最风光的岁月。他所在的连队驻守在中蒙边界，冬季里，气温异常的寒冷，最低时零下 3 0 多摄氏度，他们每天沿着没过膝盖的雪，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上........途中渴了、饿了，捧起一把雪含在嘴里，吃着冷馒头，稍微休息，继续砥砺前行；晚上休息时，就把受潮的大头靴，放在火炉旁烤烤，为第二天巡逻时穿着会舒服些；每年的冬季，他们就是在爬冰卧雪的日子中度过，小弟有时也会感到艰苦和劳累，也会感到孤独和苦闷......因此当小弟深沉地讲述那段往事时，我由衷地感叹道：你们这些边防兵可真不容易！可小弟说：“当一名边防兵的确很苦！但为了捍卫祖国的领土和主权，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再苦再累，我们必须坚持下来！”边防官兵的一句话：“边防有我，请祖国人民放心！”真的感动了无数国人。
三年的军旅生涯中，小弟不仅担任了机枪班长，入了党，而且还多次受到部队的嘉奖，出色地完成了军人所负于他的神圣职责，小弟，无愧于祖国和人民的嘱托！
（作者小弟）
小弟待人热情厚道，为人真诚，不管是同学，还是朋友，一旦有难，挺身而出，不顾个人安危。记得八十年代初，我们还在大山深处时，有一天晚上，小弟的同学有急事赶火车去外地，想让他送站，住地离火车站有十几里山路。同学说：“这么晚了，路这么远，真不好意思。”可小弟笑着说：“没关系，谁都有困难的时候。”小弟骑着单车载着同学摸黑走了十几里路，把同学按时送到车站。山路崎岖不平，夜色显得格外的荒凉、寂静，一路颠簸，等他回到家里，已是后半夜了。
九十年代初，小弟从部队复员回来，有一天在单位洗澡时，遇到我家邻居郭师傅和一位年轻人发生口角，吵得不可开交，矛盾激化，那位年轻人肝火太盛，手里挥舞着 “F' 铁扳手砸向郭师傅头部，在那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小弟冲上去伸手夺下了铁扳手，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的行为，让郭师傅与在场的每个人都很感动。事后，我问小弟：你就不怕扳手误伤了你？小弟笑着说：“当时没多想，只想着救人！”
小弟从部队复员回到地方，一心想分配到父亲单位，便于照顾年迈的父母亲，可事与愿违，他不得已来到富平庄里镇的陕西压延设备厂。尽管心有不甘，满腹委屈，但小弟还是如期去厂里报到，分配到厂动力车间煤气站。
陕西压延设备厂，是一家重型机械制造企业，在九十年代时，职工五千多，曾经辉煌一时。小弟在那样大企业工作，我们也放心了。日子在不经意间慢慢地流逝，谁也不曾想一年后发生的一起安全事故，给我的家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一九九三年的初春，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一家人正处于筹备小弟婚事的喜悦之中。小弟单位领导突然造访我家，一种不祥预感让我的心情紧张起来，那位领导告诉了至今我们都不愿意相信的不幸消息：小弟因公殉职！那个噩耗犹如青天霹雳，顿时击倒了年迈的父母亲，我当时的感觉：天塌了一半！！！
我们一家人随车来到庄里镇处理丧事，有关领导向我们通报了事故的详情：三月八日早晨，动力车间准备启用闲置的煤气储存罐，电工班长在未做严格安全检测的情况下，冒然进入储存罐内检测电器设备，导致一氧化碳中毒。小弟在听到呼救后，不顾个人安危进入罐内抢救工友，先后有四位职工相继进入罐内参与抢救。那起安全事故最后造成：三死二伤的悲剧，是他们企业多年来从未有过的重大安全事故！
小弟因抢救工友，导致一氧化碳中毒窒息身亡，定性为：因工殉职。抚恤金：2000元；厂工会号召职工捐款献爱心：给了4000元。这就是小弟的身价，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6000元就买断了一切，让人唏嘘不已！
在丧事处理过程中，我们郑重向企业提出：给小弟审报烈士荣誉称号的请求，厂部办公室同意了，并书写了证明信。后来，我们多次询问小弟审报烈士一事，从有关方面获悉：企业因为重大事故，有所顾虑，呈报烈士一事不了了之。
（作者右与小弟）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小弟，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八个春秋，漫长的岁月，没有冲淡我的思念之情；每每想起小弟，让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当年，小弟凭着一腔热血，为救工友舍生忘死的英雄壮举，让人心生敬意，但为他英年早逝，我感到非常惋惜！痛惜！
当年，小弟为救工友舍生忘死，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我常自言说：小弟啊！你离开了年迈的父母，离开了翘首以盼的未婚妻，离开了骨肉相连的兄弟姐妹；但你可曾想过这一别？从此，我们天人永隔；你知道吗？你的不幸早逝，给家人带来无尽的痛苦，这将成为全家人心中难以抚平的伤痕......
（网摘侵删）
今年二月份，《解放军报》刊发了发生在去年六月藏南中印加勒万河谷争议线上，祁发宝、陈红军、肖思远、王焯冉、陈祥榕五位战士誓死守边防的英雄事迹，阅后我感触颇深，陷入了沉思…...在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幸福时刻，有一群铮铮傲骨的钢铁英雄，他们驻守祖国边防，忍受着恶劣的环境和无尽的孤独，保卫祖国的锦绣山河，守护我们的幸福家园。无论是海岛荒漠还是雪山冰川，他们御敌守边，枕戈待旦，艰苦奋斗乐在其中，辛苦备战豪无怨言。
烈士们的英雄壮举充分彰显了当代军人戍边卫国、忠于职守、英勇斗争、不怕恓牲的使命担当和英雄本色。由这些边防卫士我不由地想到了小弟！小弟戍边的时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的中蒙边界环境祥和，没有发生战事。我想，假如那个时期发生战争，以小弟血气方刚的性格，定然会奋不顾身冲上前线勇敢杀敌，保家卫国。因为，在小弟的身上具备了英雄的品质和潜质，在他的身上具备了无私忘我，不辞艰险，为人民利益英勇奋斗的特征。因种种原因，小弟没有获得烈士荣誉称号，但我们从他的人生轨迹看，在人民的利益受到损害、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小弟舍生忘死，义无反顾地参与抢救，他的英雄壮举，完全符合一个英雄的标准，是值得我们敬佩得！他是一个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无名英雄，是亲朋好友心目中一个侠肝义胆的英雄。
（小弟用弹壳雕成的“雄鹰”工艺品 ）
小弟，你匆匆地走了，走的是那样仓促，甚至还来不及挥挥手。我记得那天是三月八日，星期一，你从铜川一路紧赶慢赶地回到庄里镇，为了不耽误工作，谁也不曾想偏偏遇到了那起事故，真是命运造化弄人啊！假如那天，你乘坐的班车在旅途中耽搁一会儿，也许悲剧会与你擦肩而过，你的人生将是另外一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