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元宵节，得去茅厕拜拜这位仙女
元宵节就是今天了！
虽然不放假，但我们还是要欢度元宵！
你知道吗？元宵节除了观灯赏月外，过去还曾流行祭祀一位女神。
都叫女神了，那肯定美得如月如灯吧？没错，这位仙女姐姐确实很美，然而她的“神殿”却是茅厕——元宵祭她，人们得到茅厕去祭。
有点味道啊......
大概是史上最惨家神
中国老百姓相信，人间千家万户，要有“家神”看顾，而且要落实到家里的边边角角——厨房、灶台、水井、门扉、房梁……每处都设一个神来护佑，日子才会平安顺遂。
自然，茅厕也是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管这摊事儿的，就是“厕神”。
家神常年定居凡人宅中，工作环境不比住在仙界的同事。元代张寿卿的杂剧《降桑葚蔡顺奉母》中有这么一段，几位家神登场，个个抱怨自己的工作，其中厕神说：“我坐的是净桶，玩的是粪坑。尿长溺一脸，屎长污一身。何曾得闻清香味？每日人来把屁熏。”简直惨不忍睹，听得人想找玉皇大帝申请个劳工保护。
这部元杂剧并未说明厕神姓甚名谁、相貌如何、是男是女，然而在中国民间信仰中，厕神的身份是比较明确的：许多典籍都记载，厕神是一位名为紫姑的美貌仙女。在不同地区，她还有子姑、箕姑、厕姑、坑三姑娘等别名。
同为仙女，嫦娥在月宫舒广袖，姑射御龙云游，麻姑瑶台献酒，织女虽纺织劳作不休，好歹也是在璀璨银河边工作。而紫姑却只能住茅厕。
民国时期，法国神父禄是遒写了一本《中国民间信仰研究》，其中把“紫姑神”和“司厕坑三姑娘”当成了两个神。描绘紫姑神时，直接画出厕所和净桶，并用一轮圆月表现祭祀她的时间：元宵节。
红颜在厕亦风流
古人怎么忍心如此委屈佳人？这便要从紫姑的身世说起了。
紫姑神其事，最早见于南朝刘叔敬的志怪小说集《异苑》。她原是红颜薄命的凡间女子，为人小妾，被善妒凶狠的主母逼迫，每天做倒净桶、打扫茅厕等“秽事”。某年正月十五，紫姑不堪折磨，在悲愤交加中死去——有人猜测，这故事是在影射汉高祖的妃子戚夫人，她被吕后斩去四肢、做成“人彘”扔在茅厕里，受尽折磨惨死。
世人哀怜紫姑，于是每年在元宵这天祭奠她，迎她回人间。正月十五之夜，人们会用各种材料做成她的形象，在紫姑平时劳作的地方——茅厕或猪圈边，祝祷道：“子胥不在！曹姑亦归去！小姑可出！”子胥和曹姑，据说就是紫姑夫君和主母的名字。听闻生前最畏惧厌恶的两个人都不在，紫姑便悠然现身，享受美酒佳果后，为人们占卜。
据典籍记载，元宵祭祀紫姑时，是“夜于厕间或猪栏边迎之”。因为汉晋时期，茅厕与猪圈常常一体化设计。这几件汉代陶厕猪圈，上层带屋顶的建筑是厕所，下层为露天猪圈，厕内的便坑直通猪圈。这种双层结构既节省空间，又便于清理，人的排泄物还能作为猪食。
后来随着农业发展，茅厕、猪圈逐渐分开，茅厕的设计也越来越讲究。上图是一件唐代三彩陶厕模型，门开在右手边，正面有一小窗，便于如厕者观察提醒，避免尴尬。
《异苑》还描绘了紫姑的可爱一面：她是个真性情的姑娘，爱和祭祀她的人们玩射钩（一种猜物游戏），兴致来了就跳舞，不高兴就仰面而眠，对茅厕这样的环境也浑不在意，颇有一种“是真名士自风流”的魏晋风度。
一幅明代的厕神紫姑画像，作者似乎也对佳人身处茅厕的境遇颇为同情，用云气美化了一下环境。
从厕神到笔仙
紫姑虽为厕神，但人们向她祈求、咨询的，并不是茅厕干净卫生，而是来年农桑、家中生育状况，据说她的回答相当灵验。这与头衔不相符的业务范围，不免令人困惑。
古时“男主外、女主内”，紫姑作为家神之一，管的是内务，祭祀她的群体也主要是女性。对古代女性来说，生活中有两件大事：采桑养蚕、生儿育女。紫姑的人设，恰恰与两者都有关联：元宵节，正是万物回春、蚕桑将始之时；而归她管理的“净桶”，古时不仅指出恭用的便桶，还指分娩用的产盆，作为一种文化意象，与生育直接相关。所以，紫姑既能保佑蚕桑工作，又能管生育事宜，顶着厕神头衔，本质其实是古代女性的守护神。
浙江绍兴一带传统嫁妆中的红漆净桶
唐宋以降，民间对紫姑神的崇拜日盛。人们还将“扶乩请神”占卜法与紫姑祭祀相结合——扶乩也叫“扶箕”，就是把笔或筷子插在倒扣的竹筛中，由两人共同扶着，在沙盘中写画成痕，以为神谕。跟现代人“请笔仙”差不多。
由于祭紫姑时扶乩的做法流行，渐渐地，“迎紫姑”都成了扶乩占仙的别称。
清末版画中扶乩占卜迎紫姑的仪式
到宋代，紫姑还在文人圈子中火了起来，“迎紫姑”也发展成一种文人游戏。在这种游戏中，紫姑的厕神职业淡化，更多是以才女的身份，与才子们吟诗对答。
大文豪苏东坡就曾记录道，黄州有位郭姓才子，每年正月十五扶乩迎紫姑，请来的“神”在灰盘中落笔成诗，颇有才华。苏轼亲自围观后，把这事写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他说自己与小郭扶乩请来的“神”交流，得知对方是位唐代女子，知书达理有诗才，却跟紫姑一样命运悲惨，为人妾室、被主母害死于厕中。在她口中，世间紫姑神亦不只一位，“其类甚众”，想来都是苦命女子所化。她希望借文豪之口，让世人知道她的冤屈，于是东坡欣然命笔，写成这篇《子姑神记》。
许多年前，紫姑成为受人祭祀的厕神，只因世人的恻隐之心。数百年后，东坡先生又为紫姑作记，也是在提醒人们人性本善、勿忘初心。
明代小说《封神演义》中，赵公明的姐妹云霄、碧宵、琼宵三人曾设“黄河阵”，用“混元金斗”等法宝战胜了陆压道君、杨戬等大神。姜子牙最后设坛封神时，将她们三姐妹封为“坑三姑娘”，掌管茅厕和生育，混元金斗即象征人间的净桶。这段情节其实也是由紫姑故事的母题演化而来。
撰文 | 于沁可
微信编辑 | 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