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韵诗词】汗竹楼《论江西宗派与山谷诗学传承》之黄庭坚诗学理论探讨
黄建新男,笔名汗竹楼。生于1949.11.28。高小,64年上山下乡知青。自小受教于母亲。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江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治诗学,史学,书法。余无它用。
《论江西宗派与山谷诗学传承》之二
——黄庭坚诗学理论探讨
黄庭坚诗学理论可概括成五句活,即“尚功力,重琢磨,无一字无来历,脱胎换骨,点铁成金。”这一理论在二宋时期被大多数诗人奉为诗词创作的纲领,指导了这一时期的诗词创作,造就了“江西诗派”的形成,成为绵延千年的诗学理论。
此消彼长,则是亘古真理;色鲜遭妒亦为世俗箴言。自古“文人相轻”之象是出于这两句活。由于山谷诗学体系与江西诗派的形成,大大地抬高了黄庭坚在诗词界的地位,不免会引起一些文人,特别是上层社会的文人的嫉妒。于是:“求奇掘,喜拗体,押险韵,作硬语,见晦涩。”等等谬论倾盖而来,尽其歪曲抵毁之能事。尽管如此,山谷诗学理论在诗词艺术上的成就;“江西诗派”在诗坛上的地位却丝毫沒有动摇。而另一种原因则是学识与性情上的理解问题,自古至今,因对黄诗理解不透彻而妄加评说的,却也大有人在。例如黄诗《答钱穆父“猩猩毛笔”》:'爱酒醉魂在,能言机事疏。平生几两屐,身后五车书。物色看王会,勋劳在石渠。拔毛能济世,端为谢杨朱。’此诗用典最多,实为妙用,典典皆为猩猩毛笔之功,尤以“五车书”学问之多,“石渠”的藏书之广最为妙绝。然胡应鳞《诗薮》以为“有斧凿之功,无熔炼之妙,矜持于句格,则靣目可憎;架跌于篇章,则神韵都绝。”。此论大谬也!其实为会意肤浅,导致误解此诗为架跌典故,雕凿篇章。其真有吹毛求疵之苛刻。其实此诗所用之典尽皆借典寓所咏之物,读来亦见新鲜之感。王士祯《分甘余语》云:“猩猩喜著屐,故用阮孚事,其毛作笔,用之抄书,故用惠施事。”。足可谓用事,借典无不是处,借人咏物无不生新,堪称精妙之极。如此等事,古有之不鲜,今亦有之,在当今的文学史上也有此谬论,不复为奇哉。其实,山谷“脱胎换骨,点铁成金”之说,原意则可以“推陈出新”来概之。他在《跋唐道人编余草稿》云:“文章不可不知其曲折,但又不可守绳墨令俭陋”之论。就是说做文章一要遵循文章法度,向古人学;二要于古人法度之外有自己的创造。吕本中解其意故有“活法”一说,并在《夏均父集序》中指出:“近世黄公……毕精尽知,左规右矩,庶几至变化不测”。
何为“尚功力,重琢磨,无一字无来历”,“功力”即'学问’;“琢磨”即'锻炼’。有了渊博的学问,经过反复推敲,才能达到用字、用词、用句的准确,收到达意的效果,这也就是“无一字无来处”的本意。功力来自学问,学问来自勤奋读书,只有博读才能悟入。《后山从话》云:“法在人,故必学,巧在己,故必悟。”达到了悟的境界才能使诗文无一字无来处。这就是山谷强调读书的道理。
天赋与功力而论,天赋高下是先天的,功力深浅是后天的,先天好而后天不足则难成大器。所以,无论先天怎样,后天才是成器的关键,博读勤学才是夯实功力的必然途径。陈与义说:“东坡赋才也大,故解纵绳墨之外而用之不穷;山谷措意也深,故游泳涵味之余索之益远。”。这说明了因人的天赋,学问,写作方法不同所产生的艺术效果。如苏东坡天赋高,才气自然大,作诗文时自能举重若轻,挥洒自如,一泻千里。而山谷作诗文重的是学力,有学问故有轨迹可循。东坡才气大,其手法以直赋真事为能,多为随意挥洒,气势磅礴而著称。山谷学力厚,则多为比,兴法则,其作品往往稳秀其中,以此兴彼,将主旨寄托于言表之外,故谓其措意也深,游泳涵味之余索之益远。以兴为法应是写作艺术的最高境界。例如陈与义的《早春二首》之一:“朝来庭树有吗禽,红绿扶春上远林。勿有好诗生眼底,安排句法已难寻。”“扶”字生动灵巧,属“活”法,“巳难寻”则为诗“眼”,更为巧夺天工,以其“己难寻”兴起春之美非笔墨所能言表,此例堪为功力之范。
作诗文要重琢磨,就是说要对字、词、句的煅炼,通过煅炼来提纯言、词、句,而使作品达到最佳意境,最美韵律的效果。例如现代诗人刘堂春的《唅鄱口》诗:“绵绵细雨上鄱台,障眼云烟滚滚来。好景春菲看不见,搔心切切待天开。”却有人认为末句的'搔’字不雅,硬要改为'忧’字,殊不知此一'搔’字乃炼极所得之“眼”也。用'忧心’也说得过去,那只能说明诗人对那种乌烟障气的社会现象忧心忡忡;用'搔心’就会产生一种绝然不同的效果。一种急得抓心,急不可待地希望云开雾散的急迫形象跃然纸上。从文理上讲,忧心与切切也不相配句。再者,全诗读来平淡流畅,寓意深邃,然结句着一'搔’字而波澜顿起,一字以一泻千钧之势,把主题思想突兀于艺术的峰巅。这就是炼字的效果。
在音韵的提炼与用字准确方面,也可举例说明。如现代农民诗人欧阳国太先生的《山村秋兴》首联之“林表秋风劲,顿知时令凉”。从格律,文理,事理论,也为好句,但失之音韵平和,读来不爽,主要问题出在'令’字,'顿’字看似炼出,其实从句读和自然感觉上分析都欠协调。诗评家刘熙载《艺概》中云:“极炼如不炼,出色而本色,人籁恶归天籁矣”。其阐明了'极炼’与'不炼’的辨证关系。单纯的炼太露痕迹,只有极炼之下来达到不炼的效果,即'自然’,才算艺术的极致。所以,我们把其改为“林表秋风劲,应知时巳凉。”读来才显得句式自然,音节和谐,又避去了'时’与'令’的重叠,而用'巳’字更觉谐音与干脆。用字准确,也就是“无一字无来处”。作诗,作文亦如此。用字合文理,事理,有分寸,无一字是闲话,才能准确无误。又如东坡句:“客行万里半天下,僧卧一庵初白头。”。黄元认为'白’与'天’不对,改为“初日头”。对是工了,但'初日头’与诗的本意相违,于事理和文理不通。故用字非要有来处。
“脱胎换骨,点铁成金”之说是山谷诗学的精髄,即指用事,用典及用字要妥当。事不可乱用,乱用则风,马,牛不相及;典乱用,意则不达,甚至适得其反;字乱用,则句读不通或晦涩难解。例如王勃的《滕王阁序》中的“落霞”则指云霞,云霞与鹜齐飞却是不类而类之。但谁要是把王勃的'落霞’当作代指的飞娥,试问,虫与鸟焉能齐飞乎?再如一例,用典之大谬,使之举事之意逆反。叶老先生丧老妻,诗友纷纷以诗慰之。有一诗友用庄子试妻典入诗,人家是恩爱患难夫妻,感情甚笃,此典当否?用典不着痕迹,又恰到好处,是山谷诗学“脱胎换骨,点铁成金”诗学的主旨。例如谢灵运有“天下才共一石,子建独得八斗”之说。'八斗才’典沿用无数,但见李商隐《可叹》诗中用得自然帖切,堪称天衣无缝,其句云:“宓妃愁坐芝田馆,用尽陈王八斗才。”总之,作诗填词,切莫硬生生地堆砌典故与滥用典故,用语,用字,用事还是以自然为上,天籁自呜,神韵自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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