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罢了
事若如此。罢了。罢了。
默梅不挣扎了,也不想痛苦了。她安静了,静静的。
如果一定要走。回头看看来时的路。
默梅很欣慰,她一直活着自己的样子,与已而言没有太多遗憾。她不完美,不出色,但很自己。她很自私,但并不为此感到难为情,而是庆幸。她看重时间,不舍得把时间与他人分享。她欠下很多约会。她不喜欢和一群人八卦,有时显得呆头呆脑,格格不入。她一直忙着做自己喜欢的事,在喜欢的事间移情别恋。她不努力,不拼命,也不执着。生活对她而言,是一场体验与发现的神奇之旅。只是现在要体验一场突如而至的死亡。玩得有点大。
默梅又想了想女儿,觉得她给了她足够好的爱。她身上流动着爱,将照亮她未来的生活。曾有一次,默梅问盈儿: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盈儿自然而然的答:你放心,我会继续生活得好好的。一瞬间,默梅的心饱满了欣喜。多健康的孩子啊。
既然如此,还是好好活剩下来的时间。那将是影响盈儿的最后一堂课了。
当下,好好看病。
老公把年假全请了,周一一早便带默梅去三甲医院看专家。默梅默默的看着窗外,将所有的一切都当最后一眼来凝望,来别离。
瑞雪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极美。在医院工作。默梅见了她,便孩子般的抱着她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上,孩子气一样委屈的说:要死了,怎么办?瑞雪充满爱意的白了她一眼说:“亏你学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学。你有跟身体做联接练习了吗?”默梅犯错似的说:这两天只顾伤心瞎想来着。对所学心理学有份欠疚。
在等专家期间,一白大褂跟瑞雪打招呼。瑞雪指指粘在她身上的默梅说:在等马主任看片子,我朋友快被肺上结节吓死了。白大褂转向默梅:“我在胸科工作十几二十年了,没那么好死的。上次那个肺癌晚期现在也活得好好的,快十年了吧。”默梅一下子将头立起来,脸一下子神采了。眼前的白大褂的眼睛怎么这么可爱,嘴怎么这么美好,那一缕头发怎么这么飘逸……白大褂拍拍她 手臂说:“别怕,没那么好死。"走了。默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好温暖的背影。瑞雪又白了她一眼:“这下放心了吧!我真看不起你!”默梅幸福而难为情的笑了。在一旁的老公笑得很放松。
瑞雪带着默梅穿过病人群,将片子递给了马主任。默梅大气也不敢出了。一群病人怔怔的看着他们三人与马主任。马主任拿起片子,对着灯光看了一下。低头就说:马上住院,随手就拿起住院单,填了。默梅三人措手不及,拿着住院单不知何去何去。默梅老公对瑞雪说:“我们还是想多看几家大医院,再做决定。瑞雪说:医患关系就是种信任关系,关系好对病情好。去上海大医院再看看吧。如果选择在这里,我可以照顾到你们的。默梅拥别了瑞雪,坐在车里一声不发。老公说:“怕什么?你是体检出来的,身体又没有不良反应。再说刚才医生说了就是晚期还很能活的。我们联系上海医院看看。”默梅便开始将身边可能会帮到忙的朋友打了一圈电话。第一个电话,只一个“喂”字,便再也无法发声,泪涌不止。她还是怕的。
区医院的沈主任(也是朋友)让她带着片子碰个面。他见了她,笑得依然自然纯粹。在电梯间拿起她的片子对着电梯顶灯看了看,说:可能是良性的呢?
沈主任将她介绍给本院胸科医生,那是位年轻帅气的医生,接过片子看了看,说:肺癌早期,典型的。默梅心头一松转而一乐:早期。笑问:“还能活几年?”。医生脱口而出:起码十年。默梅脱口而出的快乐:够了,够了!那时我孩子大了。引得同室的医生惊讶的看着她。
原以为的“六个月”,一下子拉长到“十年”。感激涕零。生活是那么的宽容、那么的善解人意。
她像只鸟一样飞出了医院。她身边的空气都活脱脱起来,甜甜的。
事情原来没有那么糟。只是你想糟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