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大学(第三章)
第三章
现实的生活,总是不会给人以任何幻想,侯小海住到景福巷后,连续跑了三天,应聘了十几家公司,不是薪酬待遇太低,就是需要有关系有背景,以及从业经验,或是画饼充饥工资待遇很高,但要有切实的业绩才能兑现,最终,他还是没有找到一份工作。
于是,他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想法,要换一个思路,否则跑下去不会有结果。
这天早上,他起床后,没有急于出门,吃了点东西,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昨晚回来时买的,也是他第一次抽烟,他刚点上香烟,门开了,丽华姐回来了,她一脸的疲惫,头发有些乱,看得出她昨晚没休息好。
她见侯小海正在抽烟,冲他一笑,问他工作找到了没有,侯小海回答正在找,有一家公司正在考虑,让他等消息,其实,他不是本地人又没有做业务的关系,对方仅是托辞而已,并说,自己一会便出门。
丽华姐说自己累了,想歇一会,这个时间她不宜到父母那去睡觉,然后鼓励他,继续跑,多去几家,总会有合适的工作,说完脱下外套仍在大床上,去了卫生间,让侯小海该干啥就干啥,自己不影响他。
看来,今天她再在这休息,侯小海等了一会,不见她从卫生间里出来,便冲卫生间喊了一声,说自己出门了,在她答应之后,便出了门,他其实并没打算立刻出门,此时他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借住别人的屋子不是很方便,是很正常的,不过,与独眼老人的小屋比起来,这里还是自由得多,方便得多。
尽管目前他有了落脚的地方,实际上他现在仍然是无路可走,如果找一份仅拿300元工资的工作,对他来讲只不过是慢性自杀,他又回到了街上,相对于这三个月来的几个住处而言,这些大街小巷,更像是他的归宿,没有合适的工作,早晚有一天他仍将流落街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他隐隐地感到,有一种绝望的情绪在影响着他,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感。几年来心里酝酿的许多创业的构想,开始瓦解,在现实面前,每一种方案似乎都过于天真,或许他应当向现实低头,或许他应该重新策划自己的未来,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他很明白,他会变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没有自信,直至丧失奋斗的勇气。
或许,他此时应该去见她,或是去见她和他,最终都被他自己否定了,他不想像个可怜虫一样去见她们,他应该在女性面前,保有最起码的尊严,即使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一样。
最后,他说服了自己不要自尊心太强,还是去找大学的同学,去找那些男同学,或许他们有人愿意帮助自己,他的大脑迅速转动起来,找同学帮忙,总比一个人独自绝望好。
在这里,他最容易找到的可能就是那个龙愽一了,他是本地人,虽然在学校他们仅是球友,可他俩的关系比一般同学要好得多,他知道龙的家在市商业局, 以前,他们一起去外校赛球,曾经路过那里,去那应该能打听到,估计他毕业后,应该留在了本市工作,不会去外地,因为他的父母,在本地有良好的社会关系,肯定在这里能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说去就去,想到这里,他立刻去了公汽车站,倒了二次车之后,终于找到了市商业局大院,经过向门卫打听,传达室的一位中年人,听明白了他要找的人是局党委书记的儿子,便告诉他,龙愽一的家就在大院最后一排的第一家,这个时间他要找的龙愽一应该不在家,他们家有保姆,他可以去问一下,并限定他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没人他马上出来,或是龙家人给门卫打电话,告诉值班室家中有人,否则,他们立刻会派保安去找他,没有院里的人带,陌生人是不得进入的。
他再三谢过中年人,立刻进了院子,很快便找到最后一排的第一单元,按响了门铃,一位妇女问他是谁,找什么人,他解释之后,对方给他开了门,从保姆的嘴里他打听到,龙愽一的工作单位和电话号码,便匆匆离去。
让侯小海感到意外的是,那龙愽一的工作单位,竟然正是当年失火的粮食局,他没想太多,出大门又对门卫及保安说了声谢谢,立刻赶往座落在十里商业大街的粮食局,到了那他让保安人员给龙愽一的办公室打电话,说有一个叫侯小海的大学同学要见他。
那保安打了电话之后,告诉他直接去对面的办公室大楼的三楼,三零六室找人。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进了办公大楼爬上三楼,找到了三0六室的计划科,敞开的大门里,他第一眼见到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同志,大约二十五六与他同年的样子,她坐在办公桌前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头朝身后叫了一声。
“龙愽一!看——,这人是不是找你的?”
这时,他才看到已经养得又白又胖的龙愽一走了过来,见了他,一脸的笑容连连说道:
“哥们你好!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侯小海惭愧地向他问好,龙愽一又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侯小海卑微地说:“我早上去了你家,是你门家的佣人告诉我的。”
侯小海还想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那龙愽一热情地请他到沙发上坐下,告诉他不用多解释,他的情况自己都知道,随后让那位女同事帮自己的客人泡杯茶,又过去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做到侯小海对面的沙发上,仰面哈哈大笑。
侯小海不明白他为何而笑,那位泡茶的女孩也是莫名其妙,将一杯茶放到了侯小海的面前,两眼瞪着龙愽一问道:“你傻笑什么?”
龙愽一仍傻笑不止,半响才止住问那女孩:“我的茶呢?”
那女孩问道:“你的茶叶也要我泡?你当我是服务员?”
龙愽一道:“别这样!就算我不是你的领导,作为同事泡个茶也是可以的,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女孩道:“谁稀罕一顿饭,难道我没地方吃饭?”
说归说,女孩又给龙愽一泡了一杯茶,端到了二人中间的茶几上,这时,龙愽一才指着女孩对侯小海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办公室的同事寒采意。”
然后又介绍侯小海说:“这是我的校友,校足球队的朋友侯小海,记得我给你讲过我的那个背时的同学吗?”
那个寒采意望着侯小海,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的就是那个……”
龙愽一,再次笑了起来:“就是!就是!”
侯小海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寒采意只是吃惊地望着他,龙愽一请他喝茶,对他说道:“你别介意!我们再说笑话。”
然后,开始询问起侯小海这二年多,近三年的时间是怎么过的,什么时候回来的,将来有什么打算,侯小海也是一五一十如实相告,那个寒采意坐在不远的办公桌前,也一直在留心他们的谈话。
很快下班的时间到了,龙愽一说自己毕业两年了与同学很少有交往,怎么着他侯小海也是大学时的朋友,今天自己做东,请他吃顿饭,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吃饭的地点,让寒采意捡高档的酒店,并请她作陪。
那寒采意并未推辞,说是去刚开业的海之门海鲜茶餐厅,那里不仅海鲜品种齐全,有品位,是有修养的客人去的地方。
说完,三人出了办公室,龙愽一去车库开车,他们俩人在院子里等他,侯小海觉得这个寒采意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些与众不同,难道是因为她刚才听到,他与龙愽一的谈话,知道自己刚从那种场所回来的原因?
到了海之门进了包间,拿到龙愽一递给他的菜谱,侯小海吓了一大跳,随便一个菜都是二三百元,最贵的居然要一二千元,那寒采意见他半天没点一个菜,要过了他手里的菜谱,一二三四,一会点了七个菜,龙愽一又要了一瓶红酒,侯小海暗自估算了这一桌海鲜,至少要三千多块,难怪这海鲜茶餐厅装修得金碧辉煌,包厢十分考究,这消费可一点都不含糊。
侯小海斗胆地问了一句龙愽一,他每月的工资是多少,龙愽一告诉他不多!也就是一千多,这意味着这一顿饭,吃了他三个月的工资,寒采意则让侯小海别为自己的校友操心,他龙愽一自然不是靠工资生活的人,别人可以报销,有的是赚钱的门路。
当海鲜上齐,三人开始品尝时,龙愽一才将话转入正题,他知道,既然现在生活无着落的侯小海来找自己,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帮忙,给他找一个事做。如果仅仅是找一份每月拿四五百块钱工资的话,当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他清楚侯小海肯定希望找一个有出息的事,将来有可能出人头地,这却很难。自己在单位混日子,对生意一窍不通,因此,他想来想去,觉得也许自己出面,去找学校里那些正在做生意的朋友,兴许有可能帮侯小海找一个事来干,他不知侯小海自己有什么想法。
侯小海表示,如有可能,还是不拿死工资,龙愽一明白了他的想法之后,让他放心,自己这二天就会与朋友联系,很快会有准信。既然他没有联系方式,龙愽一让他每天中午都给自己打个电话,这样,有了消息可以即时找到他。
侯小海尽管不会喝酒,在龙愽一的劝说下,也和寒采意一起陪着龙愽一喝了半杯,喝下了半杯酒,龙愽一才告诉他,自己以前给寒采意讲过他放烟火过失放火的事,没想到他今天来了办公室,所以,自己望着寒采意忘形地笑了,并且对寒采意讲,侯小海当年在国立大学,可是个明星级的人物,学校里什么好事都少不了他,可惜这意外的事故,毁了他的大好前程,他出事后,还有同学谣传,他与学校的第一美女姜以姿关系非同一般,暗恋他的美女可以排成排。
寒采意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问他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有何想法,是否和学校那些追求过自己的女生联系过?侯小海回答说,自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没有任何想法,最不愿见的就是大学的同学,更甭说是女生,来找龙愽一,也是因为走投无路。
寒采意为他这个高材生感到惋惜,并追问到:“我们局中的粮库的火,真是你放的吗?”
侯小海毫不犹豫地回答:“肯定不是我放的,只不过是我当时在现场,手里又拿着一支没燃放的最大的烟花,最终就认定是我,我是有口难辩。”
寒采意道:“既然如此,你就别承认呀!你就是现在还不是照样可以申诉,怎能不明不白地坐牢。”
侯小海:“都刑满释放了,还申诉什么,再说那火总是有一个人放的,总得有一个人承担责任。”
寒采意为他叹息,并提议龙愽一既然要帮这个同学,龙愽一可以想办法,将侯小海先安排到粮库去值夜班,反正他是一个人,又没住的地方,这既解决了他的住的问题,又可以拿五六百元的工资,白天他照样可以做别的工作,且不三全齐美。
龙愽一说,可以考虑一下,自己先跟黄副局长沟通一下,再说。对于龙愽一愿意帮助自己,侯小海再三表示感谢,龙愽一让他别客气,自己生来就是一个热心快肠的人,最终是否能帮上忙,还不一定呢!
第二天下午,到了约定打电话的时间,侯小海没有打电话,因为粮食局离景福巷不远,他便直接去了龙愽一的三楼办公室,不巧,龙愽一不在,只有寒采意一人在,她告诉侯小海,早上龙愽一就去开会去了,中午可能和领导一块在聚餐,让他等一会,如果半个小时后,还不回来,那今天龙愽一可能就不会来办公室了,寒采意给他泡了一杯茶,让他边喝茶边等候。
侯小海边喝茶,寒采意坐在桌前边干活,边陪他聊天,问他家里的情况,现在住在哪里,比龙愽一问得详细得多,侯小海知道她与龙愽一关系比较近,对她也没有什么隐瞒,她问什么,他便如实回答什么,过了半小时不见龙回办公室,他便告辞走了。
第三天下午,侯小海再次来到粮食局时,龙愽一仍然不在办公室,不过寒采意告诉他,关于他的事,龙愽一已经跟朋友联系好了,好像是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活干,而是先将他引进龙愽一做生意的朋友的圈子里去,都是一些正在创业的年轻人,和他们在一起肯定有机会。
第四天,侯小海见到龙愽一时,龙愽一果然跟他说的是这些话,具体的事,暂时还没有,但龙可以先把他引荐给 大家,肯定能找到挣钱的机会。局里这二天有点忙,过一二天便带他去,关于他到粮库做守夜的临时工的事,龙愽一和分管粮库的副局长已说好,如果侯小海愿意,下个月便可以去,没什么问题。
就这样,二天后,当侯小海再次去粮食局时,龙愽一便开上车,带他去见自己的做生意的朋友,他去的第一个公司叫汉沙瑞康农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老板是龙愽一高中时的同学,叫曾祥文,还有一个合作伙伴,姓宋叫宋学东,两人一个高大魁梧,高鼻眼黑脸黄毛,一个净小巧,如同绣珍男人一般,如何看都不像是一对合作伙伴。
龙愽一和俩人的关系特别熟,见面就将自己的大学同学侯小海介绍给他们,并且告诉侯小海,曾祥文也爱踢足球,现在还时常约朋友去踢球,侯小海没事可常来这里,熟悉一下汉沙瑞康的业务,如愿意也可以做他们的业务员,只是他们公司刚创业不久,薪水很低,与外面差不多,也就是三四百元,就是因为是新公司,他在这里可以学到经商的门道,看别人是怎么创业的。
第二天,龙愽一又将侯小海带到一家名叫秋林生物科技的医药公司,公司的老板叫王秋林,是国立大学生物系毕业的,也是龙愽一中学时的同学,龙愽一将侯小海介绍给王秋林时,王秋林说在学校见过侯小海,说起来他和侯小海也是校友,只是从前在学校,没有交往而已。
当天,龙愽一又约来了,曾祥文,宋学东,自己做东请大家喝酒,唱卡拉ok,方便侯小海尽快与大家熟悉,因为他的工作很忙,不能总是陪侯小海来这里,侯小海没事可以自己来,这里还有很多做生意的朋友,混熟了之后,对他日后创业肯定又很大的帮助。
半夜,龙愽一开车送侯小海回景福巷时,便明确告诉他,自己的责任已尽到,日后全靠他自己了,如果混不下去,就只能到粮食库去守夜了,并叮嘱他先别急,慢慢和大家交朋友,看什么事适合他做,然后再开口去那个公司,或跟谁合作,王秋林的公司已开了两年,是一个挣钱的公司,所以,他那里的待遇也好一些,大概每月能拿到800至1000元的薪水,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去那个公司,能出业绩,不能把自己当作去拿工资,而是要将自己当作去帮朋友创业的,是去帮别人发财,而不是让别人帮他。
侯小海明白龙愽一的意思,不能要求朋友关照自己,而是与朋友合作求得双赢多赢,这正是他几个月来,一直再找的机会,龙愽一帮他找到了,他真心地感谢龙愽一这位在自己落魄的时候,给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朋友。
在煎熬了几个月之后,侯小海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与龙愽一分手后,他久久不能入睡,到了半夜二点多钟,他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是丽华姐回来了,她拉开了灯,轻一脚重一脚地进了房间,他立马假装睡着了,隔着一层布帘,一会听到她在翻床头柜,一会听到她在倒水喝,喘着急迫的粗气,侯小海估计她肯定喝了酒。
过来一会,果然她奔进了卫生间,随即传来了呕吐的声音,一会便没了声音,大概过来一刻钟,又听见她出了卫生间开始翻衣柜,随即又去了卫生间,开始冲澡,片刻又没了动静,再过一会,猛然传来“叭”地一声巨响,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侯小海躺在床上,听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感到有点不妙,他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掀起布帘,看见卫生间的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他慢慢走过去,探头往里看,全身赤裸的丽华姐,一手握着淋浴器,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
她望着猴小海似乎想说话,动了动嘴,却没发出声音,侯小海立刻明白,她喝多摔倒了,感觉到她是要他去帮自己,他立即上前,将她扶起来,察看她摔伤的地方,有一大块清淤的伤口,却没有流血,要扶她出来,她却一点劲都没有,站在那里的力气都没有。
无奈,他拿过淋浴器,帮她略微冲洗了一下半边着地沾着污水的身子,用力抱起她那足有1米7长的身体,那重量足有一百三十多斤,将她抱上床之后,用毛巾擦干了她的身子,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淤紫的伤口,小声问她:
“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慢地摇着头,侯小海又去卫生间,清洗了一下毛巾,重新擦拭了她的身子一遍之后,才找到她拿到卫生间准备换洗的内衣裤,放在她床上,又烫了遍毛巾,给她扶压,肿起的紫伤,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大约过了二个小时,她才慢慢缓过气来,从嘴里挤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同时,开始扭动自己的胳膊,这时侯小海才发现她的胳膊好像扭伤了,伸出手慢慢地邦她捏拿,她盯着侯小海望了好半天,才问道:
“你打过球?”
侯小海摇摇头,说道:“我踢过球,也不止一次扭伤过。”
她的脸上,露出了凄苦的笑容。
早上六点多钟,天已大亮,她的气色才慢慢好起来。又一次对他说:“谢谢你在!辛苦你了,我发现你也睏了,去睡吧!”
侯小海的确睏了,也累了,他洗了脸,出门买了早餐回来,让她吃了一点,她摇摇头,他自己吃了一碗米粉,将另一碗放在床头,她能够着的地方,才去休息。
中午他醒了之后,那碗粉没动,她已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吃了那碗已泡溶的米粉,又出门卖买了二个米粑,放在了床头柜上,才出了门。
她在家中休息了三天,每天早晚,侯小海总会准时回来给她带吃的,帮她洗澡,俩人因而也有了更多的沟通,当她得知同学算是已经帮他找到了工作,也为他高兴,同时告诉他老谢朋友那边的事靠不住,没有人会将一个坐牢的经济犯当真正的朋友,自己的情况侯小海也看到了,并不像老谢说的条件那么好,当初他弄的那些钱,为了他的案子,也都花得差不多了,现在自己又下岗,儿子如今都是靠着自己的父母养活,而每月老谢还要求她去探监,送吃的及用品,她其实很艰难。
侯小海相信她说的是实话,这些日子他也看到了她的不易,女同志衰老快,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应当保养身体,她这样经常在外应酬到天亮才回来睡觉,对她的身体没什么好处,如果她能调整生活习惯,善于保养,一定会显得很年轻,这二天,摔伤了躺了二天,她的气色明显就比以前些日子好。
她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失去了正常生活的女人,是不可能保养好的。”
并感叹女人的命运,其实最终都掌握在男人的手上,一生只要嫁一个好男人。自己的不幸就在当初没有听父母的话,嫁给了父母早亡的老谢,待老谢在单位稍微混好了一点,又出了事,她这一生没过几天好日子,她也想过离婚,一是看在儿子的份上,自己这个年纪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男人,二是老谢身体不好,有高血压,还有冠心病,而且比较严重,也不忍心抛弃他,只想混一天是一天。
不过,她已看出来了,侯小海稳重、踏实、善解人意,又有文化上进心,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在她摔伤基本上好了之后,她第一次出门卖了点菜做饭,俩人在一起吃了顿饭,也算是答谢他这几天对自己的关照,晚上又同他聊天,关心他是否有朋友,侯小海如实相告。对于他一直没有去见从前的女友,她很是欣赏,说这才像一个大男子,做男人就应当有责任感,有骨气,不能在女人面前装出一付可怜虫的样子,她最瞧不起这样的男人,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弱者,还要同情男人,那日子怎么过,处处为女人作想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好男人。
她洗漱的时候,侯小海感觉她的腿并不是很方便,问她要不要帮忙,她笑着说:“不用!我自己能行。”
这个晚上,侯小海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不等她起床,便出了门,早上,他在瑞康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待了半天,一边熟悉他们的业务,一边了解他们公司的具体运作,和业务员到各地做业务的情况,他们当下的主要业务,是一种产自云南的过鳞酸钙, 各县市小厂生产饲料添加剂所需的一种原料,也可以作化肥的原料。
曾祥文用三千元注册了这家挂靠农科院的农业科技公司,在推销农科院专家发明的生物灭虫技术产品,因无效果失败后,凭借其口若悬河的口才,说服了云南的一家企业让对方铺货,去打开当地市场,赊来180吨三个车匹的过鳞酸钙原料。
而他的合伙人,则组织培训业务员,以现款优惠的策略,将其销售到全省各县饲料厂,肥料厂。用曾祥文的话说,他与宋学东是最佳搭档,宋以前深圳景田公司做过营销经理,对现代的营销理念相当熟悉,而在侯小海看来,这个绣珍男人一样的宋学东,无非就是学习过保险推销员的那一套,对人看似彬彬有礼,一头软软的细发,总是油光瓦亮的,从上到下的西装革履,向来也是整整齐齐,侯小海不相信这一套,对推销能有多大的帮助。
听他给新来的推销员讲课,也没发现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技巧,无非就是要讲礼貌,要有自信心,要大胆地开展业务不要怕碰钉子,其次,就是要勤奋,努力,要有事业心,不想当将军的士兵绝不是好士兵。
侯小海从未学习过推销课程,但他以为宋学东讲的这些,不过是基本的常识,如果一个人这一点东西都不懂,做业务搞推销,根本就是入错了行。
中午,侯小海在曾祥文的公司,陪俩位合作人吃了一个公司派发的盒饭,下午,他又去了王秋林的生物科技公司,两个公司都在科技一条街上,相距不算太远,作为最早一批在科技一条街创业的人,此时的王秋林已是百万身份,他手下有五六个业务员,其中一个叫蒋品超,和一个叫冯海光的是王秋林中学转校前的同学,一个毕业于省农业大学,一个毕业于财经学院。
因为他们都知道,侯小海是神通广大的龙博一介绍来的,王秋林的校友,日后可能也要来公司做事,因而不管老总王秋林在不在,对他总是很热情,今天下午,刚好王秋林又不在,会记兼出纳的许晶,正在给刚出差回来的业务员报销做账,办公室里显得很热闹。
侯小海进去之后,蒋品超立刻热情地迎上前,请他落坐,为他倒水,告诉他王秋林下午出去了,侯小海便坐在那里听他们聊业务,介绍这次出差的收获,即业务的新动态。
侯小海知道他们几个业务员,将全省划分为几个地区,一个人负责一个地区,主要的业务是给县市地区的医院销售,青霉素、白蛋白及核糖核酸, 等几个品种的药,攻关的对象就是各医院的药剂科主任,主治医生和分管进货的院长或副院长。
像他们这样做同类药品的公司很多,竞争很激烈,尤其是他们属于没有独家代理权的小公司,但关键还是在人,只要业务能力强,小公司一样击退大公司,许多医院同时会和几家公司都保持合作关系,所以,这里面的学问很大,侯小海来的次数越多,对他们的业务情况就越了解,如果有一天他进了公司,王秋林会重新划分他们销售的分区,所以,侯小海需要了解,那些县市他们已经做的很成功,或那些地方竞争最激烈,往往是竞争越激烈的地区,用药量越大,做好了前景更好。
做业务搞销售,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最关键的就是在面对有权作决定的主任,院长时,能不能把他搞定,让他立刻拍板。
侯小海在办公室,听他们聊了一下午,下班时,这个月业绩不错的冯海光请大家吃饭,并说定吃了饭去唱卡拉ok,侯小海来了这里几次已明白,业务员请客吃饭,往往都是为了搞好出纳兼会计的许晶的关系,一是方便报账,二是及时了解自己业务后期医院结账的情况,冯海光请大家吃饭只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候感觉他正在追这个相貌文静,青春秀丽兼有几分羞涩的小鸟依人模样的许晶。
当大家出了写字楼,去酒店时,侯小海与蒋品超,冯海光打招呼,自己晚上还有事,吃饭唱歌他就不去了,冯海光见他执意要走,便与他说再见。
跑了二天,侯小海觉得自己收获很大,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两个公司之间来回穿梭,迟迟没有顶下去那个公司做事,他有自己的考虑,既然他们是龙博一的朋友,他无论去那一家都要把工作做好,如果随意选了一家,之后,又决定跳槽,会有伤朋友情面,况且,王秋林与曾祥文,宋学东很熟,这样做只会让大家都为难,所以,他一直在了解情况,以便作出慎重的选择,而不仅仅是看那边薪水高,关键是要有利自己干一番事业。
经过了一个多礼拜的比较,现在他终于决定去秋林生物医药公司。因为那瑞康公司说来说去,还没走上正规,也没有成熟的营销队伍,而王秋林这边,早已有了成熟的经营模式,况且,与精明能干的曾祥文和善于猜魔别人心理宋学东相比,王秋林待人更实诚,更正直更大气,侯小海深信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干出真正的事业出来,他决定明天就去见龙博一,让龙博一正式出面与王秋林谈。
想到这里,他的心理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科技一条街离景福巷虽远,但交通很方便,两头刚好都挨着公汽车站,上车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下车后,他买了二个烧饼,家里应该还有昨天的剩饭剩菜,丽华姐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几天她没去父母家,或许这个时间她应该去看儿子去了。
回到家后,令他意外的是,她不仅在家,而且躺在床上睡着了,看她那别扭的睡姿,他有一种直觉,她似乎病倒了,她面朝屋里,面对着门口,褥单仅盖了前面赤裸的前胸,背露在外面。一根黑色的胸罩带,将结实宽大的裸背分成上下二半,下面仅穿了一只三角的蕾丝短裤,与那圆润巨大的臀部和两条微微弯曲显得硕大的长脚相比,几乎等于是一个象征性的衣物,一个体型高大且身材匀称的运动员一般壮实的女性,一声不响躺在这宁静的屋子里,西下的太阳,将粉色的阳光,从对面的二开的窗口,射到了屋中间这张巨大的床上,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侯小海手里抓着二只烧饼,看着面前横卧的她,还不知该干啥,却发现她夹在两腿之间的那黄色的蕾丝边口的血珠,慢慢地沿着她腿的内侧,流淌到腿的下面。
他不明白她的腿上为何会流血,那天摔也没见她伤口流血,今天为何有血,他还在疑惑,她微微地翻动了一下身体,看见他正站在一边,她没顾得上与他说什么,而是轻轻地用手摸到那血流过的地方,揩了一下,然后,将手拿到了自己的面前,在看到那被血污染的二只手指后,又将那只手从二腿中间按住了下面的部位,然后,吃力地做起了身子,指着床的另一头的卫生纸对他说道:
“帮我把那几卷纸拿过来!”
侯小海过去,拿起一袋纸递给她,她一只手熟练地抽出一层层的卷纸,先垫一把在床上,然后又抽出一把纸当作他的面更换了下面的卫生纸,这才抬起头仰着苍白的脸告诉她:“别担心,没什么,今天下午我去了医院,不是看病是打胎。”
侯小海明白,说这话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一个丈夫几年不在家的女人怀孕了,打胎了,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明白,她在外面有性伴侣,否则,一个女人出门那里用带避孕套,她却将避孕套放在钱包里。
她下岗已有二年,却几乎是每天晚上彻夜不归,太晚了还要躲避父母,现在她打胎了,看来她是既没打算回父母那,也不会让周围的邻居知道,只有悄悄地躺在这里,可能自己还得侍候她几天,也许十天,也许是半个月,他不知道会多久。
过二天就进十月份了,天气依然是那么炎热,侯小海收拾干净地上的东西,自己先洗了个脸,然后,打热水帮她拧毛巾,让她洗脸擦手擦身子,又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自己出去帮她买。
她没胃口,只想尝一尝他带回来的烧饼,她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他,那就是他从监狱出来,为什么会来找她,认为她有能力帮助他。
侯小海实话告诉她,在狱中他侍候了老谢两年,帮老谢洗衣物,洗碗,干活,因为老谢告诉他,自己在外面有很多关系,凭借自己在外面的社会关系,他出狱以后,打工做业务员 挣钱谋生,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并没有全信,但还是希望老谢所以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知道坐牢的人都爱吹牛,说自己有能耐,他来找她,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
她又问:“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上当受骗了?”
他回答:“没有!我能理解每个人在那样的劳改环境中,都会对自己的能力夸大其词。”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是个老实人,老谢欠你的债主,以后,我会替他还上。”
侯小海:“你不用想的太多,我已经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过二天就正式上班,我相信自己能做好那工作。”
第二天,早上侯小海便去了粮食局找到龙博一,告诉他自己的决定,龙博一当即给王秋林打了电话,约对方见面,王秋林在电话中告诉龙博一,自己在蕲春岳母家,过了“十一”国庆节长假回汉沙,问他急于见自己是否有什么急事。
龙博一告诉王秋林,侯小海想到他的公司去打工,王秋林说这是小事,一点问题都没有,待自己回汉沙后,就给侯小海安排好。
这事就算落实了,侯小海和龙博一都觉得心口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十一”前后,龙博一比较忙,他让侯小海自己安排过“十一”节后就去上班,这几天长假就好好休息一下,将来工作了,就不会有这样轻松的日子了,这年月就是要么没事干,有事干必定累死你,干什么工作都讲效益,都要业绩。
正在做事的寒采意,听说侯小海终于找到合适的工作了,也为他高兴,又问他晚上去值夜班的事还干不干,侯小海说自己现在这份工作,会经常出差,守夜的活自然干不了啦,他现在愁的是,这几天长假怎么过,或许他可以去折皮那看一看,到了酒家去帮几天工,告诉大家,自己马上就有事干了。
那寒采意见他为“十一”长假没地方打发时间发愁,心血来潮地问他,长假期间是否可以帮自己出点力?这对他来讲自然没问题。
于是,寒采意告诉他,自己父亲的单位照顾司局一级干部,给他们家刚调换了四室二厅,刚装修好的房子,他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想搬进去过“十一”都来不及,她父母打算在老房子里过三天,“十一”后四号就搬到新房子里去,这过节期间找不到干活的人,如果侯小海四五号有空,一早上就到她家去,给她家帮忙搬家。
龙博一立刻表示,这是一个好主意,既帮了她的忙,又让他打发了时间,估且不说她家的酒菜,肯定是顶呱呱的,美滋美味,自己“十一”期间有事,否则,他也想去揩二顿饭。
寒采意一本正经地说:“你以为,我们家的饭就那么好蹭, 酒菜好也要看看对方是否有力气,你以为你行吗?”
龙博一自嘲道:“想不到我龙博一人高马大,凭力气蹭顿饭吃都很难。”
寒采意乐呵呵地将自己家的地址写给侯小海,让他四号早上一定别忘了准时到。
侯小海收起字条和龙博一一道出了办公室。龙要出去办事,当他准备去车库开车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摸着自己的脑袋说:
“五号下午,我可能赶回汉沙,你中午打我手机,让我有一个理由去她家,也好见见我未来的丈母娘。”
说完,得意洋洋地与侯小海说拜拜!
与龙博一分手后,侯小海走上了十里商业大街,仰望碧蓝的天空,畅想着自己的未来,那蓝天上漂移的白云,仿佛寄托着他对未来的希望,他已经感觉到了,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临近中午,他买了一点熟食和花卷回到了住处,发现丽华姐已经下床,准备做饭,侯小海拦住了她,让她赶快卧床休息,午餐,自己已经买回来了。
她发现侯小海今天心情不错,侯小海说是的,因为节后他就要开始做事了。
他将熟食分装在碟子里,然后将小方桌搬到了她的床头,吃完之后,他又一一将用具清洗干净,归还原位,然后,将整个屋子都清理了一遍,把所有的物品都放置整齐,这是他第一次清理房间,她劝说了好几遍,让他放下等过一二天,自己来清理,他仍然坚持到底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直忙了二个多小时。
等他收拾完屋子,再将自己收拾干净,太阳已经西沉,粉色的阳光,又从西面的窗口照进了屋里,一会又移到了大床上,她一直默默地坐在床头,看着他又一遍又一遍地收拾地上柜上衣帽钩上的东西,直到整间屋子完全变样。
他收拾自己,又打来水让她洗漱,她让他放下,坚持要自己去卫生间慢慢洗,她不能让一个大小伙,侍候自己这个已婚的女人,这会影响他的好运,对他不吉利,尤其是遇上她这种特殊的事情,更应当讲究点。
晚餐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告诉她自己出去一会,可能晚一点回,她突然有了 一种失落感,她痛苦,她孤独,她寂寞,她多么希望他说自己会早一点回,让她身边多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他从走出景福巷开始,就走进了过去的回忆中,夜色还是从前的夜色,灯火还是从前的灯火,人们不会想到有一个人,就在不经意之间,人生大起大落,就那么一二天的时间,他从一个最普通最平常的人,变成了世界上最快乐最幸福的人,也就是那么一二天他仿佛又从天堂掉进了地狱,成了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时间像个魔术师,又开始慢慢地还原他,让他一点点地回到从前。
他依旧是从前的她,只是现在将来,再也没有了从前,他不停地往前走,希望能走进黑夜的深处,让他从黑暗中回到从前,这只不过是一种幻想,幻想有时也可以抚慰人的心灵,特别是在现实中曾经受伤的人,比如他,比如这个时候,为了多逗留一会,他不时地绕着弯在大街小巷里穿来穿去。
当子夜降临,当这个城市彻底沉静下来,他才慢慢地走进了那条小巷,走到了那个小红门前,院子里没有灯光,他就像一个幽灵在门外徘徊着,在一声轻轻的叹息之后,又慢慢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