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乡愁叫“在乡的愁绪”
作者按:这是马尔的视觉首次将一个人的相关话题编成了一部文辑。《小城叙事》、《东篱故事》、《古镇临涣》、《蚌埠记事》都是按地理区域或场景归类的话题。
到2022年,淮北画家张此潜先生将步入六十周岁。人到了这个年龄总要浮想联翩一回。他就想着理理画历,把人生的脉络随便也捋一捋。
彭城是他这一支张姓的根基,他的“六十岁回顾展”想放到户部山。
我和张此潜是典型的酒肉朋友。
没少到望稼楼喝他的茶,吃他的酒。有一个下雪天,他把收藏的八十年代的两瓶珍稀好酒拿出来喝,至今仍然回味无穷。
想想手里也就仅存一枝闲笔,把这几年与他厮混的几篇文字整理一下,也算尽到了心意。
这或许也算是“礼轻情意重”的美事,于是就有了《小城画家张此潜》这部文辑的由头。
那些声息,那些画面,被絮絮的文字刻在了时光里。
画家张此潜一往六十岁上靠,模样、心性大变。
人也爱忆旧了,话也碎碎叨叨的,情感格外细腻。
那天其恩师薛志耘老师生前的几个老友来,见着他小张小张的喊,差点让他掉了泪。
薛老师仙去八年了,总觉得没那么快,好像人还近在眼前、耳畔。
看着此潜兄略带惆怅的神情,我想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去年六十正式退休,便开始落笔《蚌埠记事》。
心思在早已消失了的蚌埠华盛街顿住了,很久都走不出来。
故乡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那条石板街,那道深巷,推了巷边院门再进二道门的十七号小院。
崔颢有“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名句。
他是汴州人,其乡关在开封,在武汉登楼而远望,便有满纸的愁绪。
老张有点不一样。
杜集的张大庄是他出生、干农活、到矿上做工、结婚生子的地方,他从一个不懂世事的娃娃,变成了三个娃的他爹。
九十年代一度到上海田子坊开工作室,熬了几年开始能打开沪上的局面时,他却急急躁躁的回乡了。
张大庄的土地、小院,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触觉、味觉、听觉搅拌成的根的情怀。
再不回去,心都能虚脱掉。
后来从张大庄搬离到仅仅相隔千米的温哥华小区,张大庄从此便成为他的精神印章。
他在南山的画室取名“望稼楼”,建个照壁,门楼前栽满了爬墙虎。
这是一种在记忆中努力回望的深情。
他早前的第一间工作室更是直接,大名就是“一亩三分地”。
——那是他在张大庄分到的田地的面积。
那一日酒干多,他搁我跟前发感慨:住温哥华二期十多年,眼见得孙娃满地跑,三层小楼也着实宽敞,自己已做了爷爷,可就是丢了家的感觉。
他的情绪忽尔低落到酒里。
有一种乡愁叫“在乡的愁绪”,身在出生地,不曾长久离开,却平添惆怅。
城市化的进程中,或者更久远的工业化过程中,家乡的一切都变了模样,你不断的被推着被迫接受新的生活环境,新的居所,新的邻里关系。
从物质文明来说,这是一种进步;而从精神层面来说,这是一种剥离,仅仅是新的构成中人情世故的淡漠就让人伤情不已。
对张此潜来说,张大庄的那个小院才是他的家;于我而言,华盛街消失了,亚美巷被抹去了,那个蚌埠还是我的故乡么?
堂主老沈的学友老孟干生意有了些积蓄,便在萧县老家孟武楼造了一个园子。
亭阁楼台,水榭曲桥,杨柳依依,鸡鸭成群。
他在徐州、萧县县城都有大房子,但唯有居于此,才能睡个安稳觉。
他说马尔老哥你要来住个几日,自带铺盖,下地摘菜,上桌喝酒;早晚我们一壶茶看晨雾起,等晚霞落下。
看他心安理得的样子,才知张此潜的乡愁为何会在天上飘着。
也会想起堂主老沈的东篱茅舍。
出生在固镇乡下,成长在芦岭煤矿,他却将二泉山下的一片地造成了书里古人居所的样子。
极少听到堂主的思乡心声。
他的乡愁展现,很像苏轼诗词里描摹的那个歌女,漂泊感被压缩而非放大,凝聚成“此心安处是吾乡”。
是的,吾心,便是吾乡。
或是因为吾乡再不是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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