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水桐树，河套恋歌
水桐树，河套恋歌
作者/青草地
早在两年前就听说五原县套海镇有一片水桐树，却一直没顾上去看，只是心想，应该像老家房后那棵高大的梧桐吧！后来，居然又听说水桐树就是人们常说的胡杨，便期待着能早一天站在它身旁。终于，今年国庆小长假，浴着吐艳的秋阳，我们走近了它。
出五原县火车站，沿212省道北上，约12公里处，便看到路口立着一个“水桐树景区”的指示牌，左拐西行，一路房舍俨然，林木蓊郁，田畴交错无边。小村西南方，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场地，水桐树巨人般赫然站了出来，参天的树冠如墨泼彩染，线条是那样柔美流畅，高接云光，姿态万千。有的互为犄角，遥遥相望;有的若娇儿恋母，两两相依;有的却独守一方，茕茕孑立，勾勒着秋日晨光下的安详静谧。
影像中的胡杨，是状如白杨，冠若红柳的样子守卫着戈壁沙滩，没想到，它们没有一点杨的清瘦，竟是以如此高大伟岸而又蓬勃丰腴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
最东端的一株离路口最近，看上去，有七八层楼那么高，枝枝叶叶簇成堆，抱成团，接天曳地，冠蔽穹苍。站在树下，仰望，树身粗壮却并不笔直，披红绸，绕绿带，仙风荡荡。旁枝斜干更是九曲十八弯，或躬背弯腰，盘曲缠绕，或穿插腾挪，舞动着被岁月剥蚀得疤壕林立的臂膀。有的则折而向下，枝缠叶覆，卧龙般俯首地面，真像无畏盐碱干旱的沙枣树，然而，它的高度与虬曲却又让沙枣树无法企及。
纤小轻薄的叶片层铺叠絮，暗梳秋风，飒飒清唱。叶片神似白杨，却小了许多，又如缩放的桐叶，飘飘舞动。这么多的叶子并不都是一色的黄，有的泛着棕红，布满褐色的斑点，有的澄黄若洗，透着晶莹的亮，有的却依旧闪着青春的绿。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有几株新柳也被围了起来，还挂上了彩带。更疑惑的是，广场南边路口处立了一个绿色的牌子，写着“胡杨林”三个大字。牌子南面却植了成片的新柳，丈夫也颇感奇怪：“咋不种成胡杨呢？”
挂满红灯笼的小路吸引了我们，沿路南行，穿过落叶翩翩的无边新柳林，这才发现前面路口处还有十来株水桐树，也一样地高大挺拔，姿态纷呈。枝头，高粱米似的种子藏身银纱网，仿佛随时都会飞向四面八方。
穿过这片胡杨林，西行北拐，我们来到了水桐树文化长廊。长廊入口处是一幅雅致的对联：“树长千年润泽百姓，佛门寄语领悟人生。”长廊西侧，人工湖旁，村里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湖底疏浚，一个人友好地问我：“来旅游吗？”
我也友好地笑了，“哦，旅游！”他便主动介绍起来：“有专家考证，最大的那棵水桐树三百七十多年了！”
“哦，明末清初就在这里了！”丈夫和他们攀谈起来。我赶紧指了指南面大片新栽的柳树，提出了我的疑问：“胡杨林牌子南面种的是柳树吗？”
“哪有柳树！都是胡杨！”他正颜说道，“胡杨就是像杨树，又像柳树。树上能找到三种叶子，杨树叶，柳树叶……”另一个人补充道：“还有榆树叶呢！”
什么？我一下子愣住了……
走出水桐树文化长廊，路过披覆着满身“柳叶”的新生命，我看了又看，光滑圆溜的树皮，狭长如丝的细叶，怎么看都是柳树的模样，可它们就是“活着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的胡杨！
心怀万千感慨，再次站到高可参天的水桐树面前。心形叶片扑簌簌摇闪，秋阳下飘溢着岁月薰染的香。我细细地寻觅，这才看清有的叶子光圆如玉，有的却布满了锯齿，若榆树的叶缘一般参差。就在那粗壮的枝干上，我看到一蓬蓬细长如丝的新条，其上，一枚枚“柳叶”细细弯弯，正像着我们甜甜地笑！多么神奇的河套胡杨，这片土地呈递给历史的光辉名片！
拨开过往云烟，水桐树下的故事一一再现……
清朝初期，这里曾是黄河故道附近的一个河滩，由于黄河断流南迁，勤劳的先民们也因河水冲淘迁移，唯有这些水桐树坚强地留了下来。清末，河套因走西口人户剧增，这里又渐渐兴盛起来，发展成拥有三个营子的大村落，并以水桐树做了村名。人们在此修庙建台，逢年过节，齐聚水桐树旁，载歌载舞，祈愿求福，演绎着一场人与自然相生相守的情缘！
伸出双手，我触摸着水桐树暴裂坚硬的枝干，每一个裂纹都在向脚下的热土诉说着心底的眷恋，焦黑斑驳的树洞，是时光剥蚀的苍老容颜，拨响的，却是一根不朽的生命弦！
水桐树，这方土地的守护神，承蒙三百年风雨尘烟，记录了蒙汉先民不畏艰辛，创建美好家园的历程，也见证了各族儿女不惧强敌，保家卫国的昨天。一九三九年秋，是傅作义将军发起收复五原战役最紧张的准备阶段，水桐树村驻扎着傅部骑四师，负责五原战役的打援追击任务。一天，傅作义将军到水桐树村视察骑兵训练情况，驻足水桐树旁，注目这走过百年沧桑却执著守护家园的水桐树，脱帽三叩首，向众将宣誓：“不把日本鬼子赶回东洋誓不罢休！”
一九四零年三月，经过两天两夜殊死激战，取得了威震华夏的五原大捷！胜利后，傅作义将军专程来到这里，站在苍劲挺拔的水桐树下传令：“凡后套修路、架桥、盖房、搭圈者一律不得砍伐破坏水桐树。将士百姓要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它，违者军法论处！”……
再一次瞩望“胡杨林”三个大字，顿觉绿意盎然，再一次踏上“新柳”遍地的林间小路，我张开双臂拥抱这片新生的胡杨！它们迎着新时代的雨露阳光，在祖先奋斗过的土地上，多么茁壮地成长！既然心中装着屹立千年的梦，何惧长成柳的模样？只管静梳秋风，默承雨雪冰霜，流沙、苦碱积淀成生命的活力，时光，会赐给你翅膀飞翔！
曾经，额济纳胡杨是心头一个美丽的向往，而今，就让它继续缥缈在遥远的梦乡！且把满腔挚爱与祝福送给这斗雪厉霜的水桐树，共一曲河套恋歌，意深情长！
作者：孙立梅，笔名青草地。原籍山东省，供职于内蒙古，偶有作品发表在报刊杂志及网络微刊。不求轰轰烈烈，只愿时光流过，青青草地氤氲一抹淡淡的青葱绿。个人公众号《春野青青》，百家号《孙立梅》，头条号《春野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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