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专栏 | 太阳花:等你,久不回来的三哥
【北方专栏】
主编:暖在北方 锦 烟花
策划:时光里的行者
版式设计:ETA
图、文:太阳花
六十年代初期,因为家里实在太穷,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父母不得已把我远嫁到离家三百里的幸福屯。
幸福屯住着百十户人家,屯民大多靠着种地打粮维持生计。我嫁的男人在家排行老三,我称他三哥,乡亲们则叫我三嫂。因为太穷,自从嫁到这个大山里,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幸福屯地理位置偏僻,交通十分不便,屯民大多穷困,夫家更是穷得叮当响。屯里没有通电,靠着煤油炉照明。由于严重缺粮,肚子吃不饱,我们和其他屯民一样,只能去地里刨薯根剥树皮充饥。再加上没钱,我们买不起布买不起新衣,身上的衣服只能缝缝补补,舍不得扔,一件衣服一穿就是好多年。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嫁到婆家后,夫家大哥和二哥尽管都有家小,却没有分出去,一大家子加上大大小小共有十几号人。婆婆的眼力不好,家务活基本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每天除了一大家子的洗洗涮涮,我还要愁着怎么弄出一锅饭菜,想方设法填饱肚子。
那时候生产队都是做集体工,每天出工,一年挣的工分折算下来,除了分的粗杂粮,拿到手的几个钱还不够扯二尺布。就是分的那点粗杂粮要填饱肚子也很艰难。
我嫁过去第三年三哥参军,一年后来信告诉我入了党,第二年来信说升了班长,要我在家好好孝敬爹和妈带好孩子。又一年,三哥升任排长,两年后,被派往军校学习。
第六年初,三哥来信说准备回家探望我和父母,我读罢来信眼泪汪汪好不高兴,日盼夜盼只盼三哥早早回来。可是没多久,三哥又来信说,因为苏军侵犯珍宝岛,他所在的部队受令参战,作为军人,保家卫国是他的职责。探亲只能延期,为此我好失望。
自此,我在家担惊受怕,夜夜祈祷,只求三哥平安归来。每每收到他的来信我就捧在怀里,独自关进屋一遍又一遍地读,一个字一个字地想,然后提起笔给他回信,叙说我对他的思念,一遍遍地嘱咐他保重身体。真是一封家书情似海,互道珍重泪涟涟。
三哥没在家我好孤独,每天忙完家务,我就坐在小院里,一边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边抱着孩子,想着我那远在部队的三哥。一次次幻想着,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什么时候能回来。心里就在念叨,部队规定有探亲假,三哥这一去已经好几年,怎么也该回来了啊!三哥来信解释说,虽然有探亲假,但也有名额限制,考虑到那些老兵参军时间长对国家贡献大,他就把探亲假让给了他们。
三哥说,忠孝不能两全,作为军人他只能选择为国,不能探家也是身不由己,希望我能理解。三哥自责说,对父母,他是一个不孝子,对我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对孩子,他更不是一个好父亲。三哥的做法我能理解,因为,谁叫他是军人?
每次看完三哥的来信我都会泪流如珠,对于三哥,除了思念,除了埋怨,我只能理解,只能慢慢等,慢慢熬,天天盼。我相信,等到秋天过去冬季到来,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我心爱的三哥总该回来。
转眼间,燕子飞来,在我家屋檐下筑巢做窝,然后是几只小小燕子破壳而出。每天听着小燕子叽叽喳喳地叫着,我又想起我的三哥,不知他什么时候该回来,或者,不经意间在我睡梦中,三哥会突然来到我身边给我一个惊喜。
又是一个夏天过去秋天也临近了,暖暖的太阳普照着大地,地里的庄稼开始成熟。我站在田间地头,一身大汗挥镰收割,一边眺望着远处,心心念念地企盼,我的三哥怎么还不把家还。
收完庄稼开始农闲,我每天都会去山岗上遥望,希望那远处出现的人影会变成我的三哥。等到太阳落坡月亮出来,我恋恋不舍地回到家中,躺上炕头翻来覆去,一会是梦一会醒来又想。一天天一夜夜,彻夜难眠,望穿秋水,流干眼泪,心中念念有词,我的三哥,只盼你早点回来。直到有一天,三哥来信说,到了冬季他就回来。
终于,冬天来了,下起了鹅毛大雪,漫山遍野地头山峦白雪皑皑,我掰起指头掐算,三哥这一去已是六七个年头!
想着我的三哥就快回来,不定哪一天哪一刻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穿上和三哥结婚时穿的嫁妆棉袄,坐在炕头剪着花纸,憧憬着三哥回来后的幸福情景,浑身就觉得暖洋洋,心窝里充满着蜜糖似的甘甜。
然后,我禁不住下炕出门,踏着没脚的积雪,眼巴巴地望着路的尽头,期盼着我那几年未见的哥。
等啊等,盼啊盼,一年复一年,一冬又一冬,我的哥,等你等白了我的头,望你望穿了我的眼,想你流干了我的泪!你何时能回来,哪怕是路过,哪怕是对我说句话招个手让我面对面地看上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