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文/小夭

戒

日落黄昏，老张独自一人推着三轮车慢悠悠地向前走，小巷里连树都静悄悄的，毫无生气，日子突然变得慢了，可岁月却匆匆爬满了老张的眼角、眉梢。蓦地，他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摸向裤兜，用颤抖的手打开烟盒，取出一支烟，又在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个打火机。不知从何时开始，老张迷上了抽烟, 一支接着一支, 烟瘾越来越重，老张的身体也越来越憔悴，也许是老了吧，身体便越来越差了，他这样对自己说，天色渐渐深了，他慢慢地向前，前方是哪里，是家吗？他一时竟不知道了，看来真的是老了呀。

春节到了，村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老张天没亮就起床忙碌了，今年不同于往年，老伴几个月前离世了，孩子们要来，他需要打扫一下屋子，准备孙子最爱吃的饭，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可是眉梢却总有种失落与怅然，有吗？他笑着，若有若无。

他一个人忙来忙去，从这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从屋子的这一端到屋子的那一头，终于，小张一家来了，屋子里瞬间热闹了一些，两个孩子粘着爷爷，老张脸上有了久违的温柔，但过了一会儿，老张的烟瘾又犯了，他取出一支烟，又一支烟，小张很是担心,  “爸，你这烟瘾该戒了，吸烟多了对身体不好。”老张叹了口气，默默的把烟灭了，空气突然安静了一些，小张也突然发现，老张老了，而且老的那么快，依稀记得从前他是多么有活力，干活好长时间都不嫌累，可如今，眼前的老张满脸沧桑，皱纹爬满了他的脸，而且眼神竟然也黯淡了许多，曾经的老张也是眼中有星星心中有太阳的人啊！

院子外面，声音嘈杂，笑声四起，老张的内心却下起了漫天大雪，可是又有谁能听到雪落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大家纷纷来给老张拜年，小小的院子里满满的人，老张看着这一切，仿若还是从前，他又抽出一支烟，眼前水雾蔓延，也许是年龄大了吧，一时竟看不清楚这世间的景色和眼前的人了。他又想起了他的老伴，记忆停留在哪里呢？也许是上一年，也许是十年前，又也许是他们初次见面，记忆纷沓而来，折叠在他脑海里，他却不忍心将记忆打开。

他的孙子跪在地上，他的儿子跪在地上，好多人跪在地上，黑白照片上那慈爱的眼眸穿透了时间，仿佛几十年前岁月的眸眼，他怔怔的站在那里，转过头，再深吸一口烟，老伴离去已经有段时间了，没想到没想到自己的烟瘾竟日益加重，他竟愈发离不开这烟了。该戒了，老张又何尝不知，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身体也越来越差了，站一会儿都会觉得累，可他却总是习惯性地摸向那烟，就像习惯了推开门就能见到她的身影，习惯了和老伴在一起的自己。老夫老妻了，早已没了年轻时的疯狂，开始时会闹矛盾，也会争吵，时间长了，就像白开水一样，日子平淡而又充实，这种陪伴渐渐成了习惯，这种陪伴也成了种浪漫，便也不逊于求婚时的99朵艳丽的玫瑰。人渐渐离去了，日落黄昏，小张一家也离开了，空气又变得很安静，老张推着三轮车，慢慢地走进巷子，叹了口气，“该戒烟了。”

而他又何尝不知道，他并不是戒不掉这烟，而是迟迟戒不掉她，就算有一天戒掉了烟瘾，这又如何，可他又该如何戒掉她，远方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