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黑‖文/丁枭墁

夜的黑

大地接受着太阳的晨起昏落，日复一日，让我们接受着被安排好了的昼夜更迭。晨光微露，日出而作，象征一天的新奇总是让人心驰神往。我反而更贪恋夜，贪恋一份，不为人知的深沉。

白天承载着初晨的希望，却也承受着损耗与疲累，随光线投射下来的不只温暖与活力，还有被迫揭开的无法隐藏的真实。当太阳一点点扫过晨昏线，白夜的交接仪式在规矩的作息中神圣而特殊，持续让人意幻神迷。光线黯淡，视线模糊，仿若飘散的雾笼罩，不至浓烈，不至稀薄，即适可而止而又不停牵动人心。夜是黑暗中的一只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带到属于大地的睡眠期。那彩色的现实世界充斥着黑、灰，如回到早期陈旧的黑白电视，一形轮廓，一番分情，无限想象。一切的一切，是逃往虚拟的梦境……我们渐渐丢掉视觉，用心听，用力闻，用尽全身力气感受。

贪恋夜，不只爱它的深沉面貌，也爱它的揭幕序曲。夕阳的无与伦比，是恨不得把眼睛献给一切登上天际的闲云霞光，然后旋转，享受藏在抬头仰望的微笑里，向往洒在辉映的脸庞上。云彩作伴礼，再来点微风弹拨，便是无需先进设备与技术就能拍摄而成的惊世大作。如此大费周章的铺垫，怎能不爱？

季节的流年点缀夜的阴晴风雨。春夜温润，夏夜凉爽，秋夜凄清，冬夜萧瑟。配上虫鸣悦耳，它便生动可爱；碰着狂风呼啸，又会糟上人人埋怨。它有时很长，长到人们抱怨夜长梦多，“久无天日”；有时很短，仿佛总是活在白天。若是来得早，惋惜时光逝去又会成为口中常谈；若是姗姗来迟，就感觉不用和今天说再见了似的。这无休无止，年复一年变化着的夜，牵动着自然脉搏的跳动，打搅着人们的喜怒哀乐。

地域的框架把夜分割成不同的风景，每道风景都散发着各自的魅力。荒僻偏远的夜，是不留一点光明缓冲的黑暗与恐惧；热闹繁华的夜，是欲扭转黑白的璀璨与喧嚣。无人街道的空寂，车水马龙的拥挤，乡村院落的祥和，商业大楼的井然。若是有人光顾，它便映衬灯光，肆意装点；无人顾暇，便任星光熠熠，安稳静好。

夜幕降临，降临的不只是月亮星光，还有漂泊无依的心灵，思想源泉的爆发点，惆怅寂寥的思绪，以及身体的休养恢复期，这些都是夜赋予的。这个念起来都让人不自觉迷离的字，不只是象征深沉静谧的名词，更是一个轮回婉转，润物无声的动词。

记忆中的夜，是从简单的休息睡眠，到玩具动画的陪伴，再到奋笔疾书的不知疲倦。它随着成长轨迹，填充了许多“不纯”的思想动机。但起码，夜不在漫长、单调。对夜的恐惧是不可避免的，让人心惊胆战的鬼神总是出现在夜里，幸好如今已成了享受，享受是仰望星空的升华、膨胀，是可以不太顾及周围的安心与欣慰。在肆意的大地上天人合一，在独我世界中走完一生的诗和远方。

有时觉得自己是被夜包围的，它宽广无际的包容让人释怀；有时又觉得是自己拥抱着夜，它不大，刚好可以藏进怀抱。太阳只能照亮一半地球，而失去光照的另一半只有倘入黑夜的摇篮，白天造就了黑夜，黑夜迎来了白天，而我们生物所依赖的作息交替不过是在地球永无休止的旋转中。那宇宙中的夜，是否是除却一切星源后的深邃神秘，如黑洞般深不可测？

顾城笔下的夜是迎接光明的探路灯；龙应台把夜化成时间游走的高速道；而东野圭吾直接让夜与太阳比肩，给常在夜中行走的人以明亮。种种夜，种种思绪和想象……

夜的黑。黑是等待，等到厌倦而期待明天；黑是释放，回到自我而打造明天；黑也是享受，享受那一份，久为人知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