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温州话的哀思》
温州话的哀思
今年是2018年,我在东北已经将近两年了。“撒皮冷的,玻璃盖,卡吐露皮”这带着浓重东北气息的词我都使用的十分流利了。就连大连话的“dei”也深深地印入我的脑海里,东北话很有活力, 日常生活中用得很是顺溜,有趣且接地气。那样独特的腔调和用词,总能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果你的身边有东北的朋友,听他说话一定是倍感亲切且妙趣横生。东北话的走红应该是从赵本山的走红开始,东北味飘向了全国各地,那时候谁都会来上那么几句“贼有趣”,而我也很习惯用“钢镚儿,嘚瑟”这些日常用语,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词不是普通话。可以说东北话已经很成功地融入了我的生活,给我的日常生活平添几笔大碴子味儿。可是作为一个温州人,在温州生活了十多年的我,却依然说不好温州话。
每次奶奶说温州话,我都听得十分吃力,很多时候奶奶和我讲重要的事情,我都会不耐烦地对她说:“请使用普通话。”每次寒暑假回到家,听到温州话虽然也会感觉到亲切,但每每同乡人用亲切的乡音与我对话时,我都无法立刻用温州话与之交流,只会弱弱地软软地用脆生生的普通话来回应他。
在过往的岁月里,我从来不觉得作为一个温州人不会说温州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和借口。
“温州话可是最难学的方言。”“学了也没用,没多少人能听懂了。语言本来就只是交流的工具。”
那么,温州话究竟难在哪里?它保留了很多古语,比如“汤”的温州话其实是热水的意思,而在文言文中“汤”也是热水的意思。还有一些特殊的用法比如定语后置,如“江蟹生”。有一天奶奶告诉我“金”和“晶”的温州话发音不一样,我感觉到了一阵凌乱,更有趣的是明明两个相反意思的词,却发音相近。如“知道”和“不知道”,它们的温州话发音近似于“霞得”“小得”。这些都给学习温州话带来了很多的困难。
会说温州话的那一辈人已经老去,而我们这些未来社会的中坚力量却只会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了。我无法想象三十年后五十年后的温州,乡音还会响起吗?
也许真的听不见“麦,麦,你息囊”的那一句句亲切温柔的歌谣了,不管是谁,不管是街角蹲守菜摊子的大妈,还是夜晚敲着木鱼卖馄饨的老人,温州的七拐八弯的老巷子里,七山里那淳朴的人家,一水里那出海的渔夫,二分田里那挽袖劳作的农民中,回荡着的再也不会是那平平仄仄温声细语的乡音了,而是那标准化清脆的普通话,和这大中国各个地方都一样,温州将会和大多数城市一样,同样拥有着万象城,万达广场和无印良品,那一点点语言的与众不同也将就此泯灭了。
也许当我的孩子长大,问我:“妈妈,这个词用温州话怎么说?”,我可能只能对他说:“抱歉,妈妈不知道。”如果他非要继续问我为什么不知道,我只能说:“温州话,死了。”
记得很久以前学过一篇课文,我忘记了什么时候学的,也忘记了这篇课文的题目,却还记得那一句话:“只要语言还在,那么国家就还在,民族就还在。”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当方言消失的时候,温州人就不再是温州人了。
等到乡音成为绝响,那么温州人这样一群人还在吗?有方言在,我就觉得我们有根,我们有文化,我们有历史。无论身在何方,只要自己说几句家乡话,自己似乎就能瞬间回到家乡。如果方言真的消失了,温州也就是万千城市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二线城市,无论你走到何方,都找不到家乡的感觉了。
不过好在,温州话的补习班已经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很多孩子的家长也为孩子报了这样的补习班,我可以从中看见大家的努力,上一辈人正在用这样无奈的方式去挽回拯救方言,但换个方向去想,连自己家乡话都要去系统性的学习,不知道算不算另一种悲哀。也许这样的温州话对于下一代来说,和英语没有什么不同,没有亲切感,就只是课堂上和老师机械的跟读着。如果语言不去使用,那么我觉得它就是死去的标本,我们能看到它,却摸不着它。而我更希望的是,温州话能以有感情的方式,更加鲜活的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温州的“贺知章”们,只要你乡音无改,我便认得你。你,是温州人。
如今普通话比以往更加普及了,这是好事,全国各地能更加方便无障碍的沟通,但我也希望每个地方的方言都能够保存下来,成为每一个地域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