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蓝色的天空《天塌下来，又不光压我们一家人》
多年以后，当万辰怒斥着叛逆期的儿子时，忽然想到十几年前的夜晚。当他抱着精疲力尽的妻子从产房出来时，从她的双眸中映出了自己一脸的笑容。
【1】
那时正值中国改革开放之初，油田会战刚刚落成了几年，在县城的南边建了座石油之城，随后又在周边建了几座石油镇，将县城包裹在其中。所以，万辰所在的城市很特殊。
一方面，县城的经济还没有起色，可石油城却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两种截然不同的经济面貌持续冲击着人们的思想和认识。飞速发展的经济让人们的生活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改变，往往一念之差就能影响了一生。
那年，当万辰从部队退伍归乡后，父亲给他安排了两家单位挑选：卫生局和财政局。
“去了财政局，将来怎么也能混个一官半职！”父亲是这样劝他的。
“切，是人不当官，当官不是人！”这是万辰的回答。
另外，财政局位于县城东边寻常的一座矮楼。而卫生局则和市政府办公楼合在一处。万辰当时觉得，去了卫生局不就是相当于在市政府上班了吗？于是，不顾父亲的提醒便去报了道。由于万辰是部队的汽车教练出身，他被安排给局长当司机。
那时候，除了机关单位有几辆诸如皮卡、面包车外，寻常人家是没有的，而单位的司机则可以公私两用。万辰每天给局长开车，下班后也没少当自己家的车来用。那个时代，能当上单位的司机是一件很体面的工作，不光是铁饭碗这么简单，更是会被很多用车的人讨好。无论是走亲串邻、还是出门游玩，开车都是一件既方便又长脸的事情。
那个年代，领导和职工的关系相当紧密，毕竟都是吃国家饭，互有帮衬是常有的事情。这其中，领导和司机更是紧密得多。
平日里，局长开会应酬都有万辰陪着。有时局长不胜酒力，还需要万辰来摆平酒桌。这里要说明一下，那个年代也没有酒驾这一概念，而在迄今为止的三十多年驾龄里，万辰没有发生过一次车祸。这自然要归功于他的技术和稳健的行车准则。
万辰的家中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上有一个大姐，下有两个妹妹，父母虽是高干出身，但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贪污腐败的，更是因为儿女多，所以生活水平也只能算一般偏上。当然，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能吃饱穿暖。
小时候，万辰在外地的农场长大，父亲是农场的书记，小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每天追着人打架、掏鸟窝的调皮事没少干。当年，若不是偷着跑去当兵，他恐怕已经上了几年班了。
【2】
刚刚上班时，万辰每日的生活相当悠闲。除了给领导开车外，就是四处找人喝酒闲逛。工作了自然要开始寻摸着找个媳妇，可说了几个都不太投缘。
这天，临近下午上班前，他远远的看见一个姑娘骑着单车迎面驶来。待离近了一看，心想：“这姑娘挺漂亮啊！”柳叶弯眉樱桃嘴，圆圆的脸蛋，散着一股稚气未脱的青春气息。也不知怎的，万辰就跟着人家车子后面开始小跑起来，一路尾随着人家到了单位，发现这姑娘在粮食局工作。倒也没唐突的找人家搭讪，只是暗暗记在了心里。那个年代，自由恋爱不是没有，可也多是经由媒人介绍。
次日，正巧一位在粮食局上班的嫂子找他来说媒。一番描述之后，居然就是他昨日见到的姑娘。得知姑娘叫雪梅，是个活泼开朗的年轻女孩，便满心欢喜的应了下来，相约择日见上一面。
我们常说，爱情是缘分。那么万辰的爱情就是缘分加有意为之了。本就对人家姑娘上心的他，自相亲之后就百般讨好，荣获了姑娘的芳心。那年万辰二十二岁，雪梅年芳十八。虽说差了四岁倒也没什么隔阂。
雪梅也是县城的老家，只是早年父亲一直从军，所以在河南生活过一段时间。等父亲转业后，便回到了老家。她家里儿女两人，大哥由于在河南已经成家，便没有跟着回来，她则是接了母亲的班。
平日里，万辰时常带着雪梅去逛街、看电影。雪梅相当喜欢万辰家中的热闹环境。情投意合之际便开始谈婚论嫁，可结婚之前却出了些不愉快。
那天夜里，雪梅红着眼圈来找万辰，说她家里不肯出一分钱当嫁妆。听了这话，万辰很是纳闷。在那个年代，物质还算匮乏，所以嫁妆其实并不特别重要。诸如一些家具之类的，有那么一两样跟着姑娘嫁过来就行，毕竟两人过日子才是重点。可若是一点都没有，也有点说不过去，万辰这边正纳闷着，他父亲先皱着眉头问起了缘由。
可雪梅却哭着说：“要不，这婚不结了！”说完便扭身跑了。
这可吓坏了万辰，赶忙叫上当时正和二妹谈恋爱的准妹夫去四处寻找，最终在一处大洼里找到默默流泪的雪梅。那晚，万辰抱着雪梅说：“嫁妆什么的，没有就没有，我要娶的人是你！”
之后，由于万辰是家中独子又是个“杠头”，父母拗不过他，只好自己掏腰包偷偷塞给雪梅，买了套沙发当做嫁妆。
这期间，雪梅的父母却捎来了话。结婚可以，但他们二老年事已高，身边又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每个月得给家里交生活费。那个年代，吃饭有食堂，睡觉有自己家，虽说副食品一类仍旧昂贵，每个人的工资也都只有几十块钱，可这些万辰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岳父岳母说的也有些道理，自己娶了人家闺女，照顾二老本来就是自己份内的事情。
尽管婚前坎坷了些，可万辰终究是娶了自己心仪的姑娘。那会儿，大姐已经出嫁留在了外地，家里剩下刚毕业的二妹和还在上学的小妹。一大家子生活的热闹愉快。雪梅当年也不止一次的说过，正是这种家庭的和谐温暖让她迫不及待的嫁了过来。
日子过的飞快，雪梅有了身孕。这可是家里的头等大事，毕竟家里就指望着万辰这个独子传宗接代了。说来奇怪，一般人怀孕后，胃口定是会出现不适。可雪梅却不同，反倒食欲大增。每日水果皮都要扫出一大片，油腻的酱猪肘是她的最爱，自己就能啃掉两整只。半夜起来也会让万辰去家中存水果的大缸里偷苹果吃。当然，对于吃这件事，全家上下可谓是大力支持。毕竟胃口好，说明胎儿发育的好。
十月怀胎，预产期的日子还没到，雪梅却出现了早产的迹象。这可吓坏了家里人，赶忙保胎。可结果预产期都超了，孩子反倒是没动静了。不得已又输了催产素。让本应该是属龙的孩子，硬是等到了春节过后才呱呱落地。
那天临近傍晚，万辰焦急难耐的在产房外来回渡着步子。直到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心情无比激动的他径直走入了产房，看着产科医生抱着的孩子和躺在床上筋疲力尽的雪梅。一股子幸福和心疼油然而生，走过去一把抱起雪梅走出了产房。
回到家中，小妹兴奋的跟万辰讲述，当时父亲听到雪梅生了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时，腾的站起身来，围着茶几连转三圈，这才憋出一个字，大赞一声：“好！”
【3】
家里延续了香火本是一件值得高兴许久的事情。可一家人还没享受多久，孩子才三个月大时，万辰的母亲却在夜晚无声的离别于世。急性心肌梗死，就这么在睡梦中悄然的将其带离了人间。等到第二天发现时，身体已经冰凉。
那天，悲鸣漫布了整个家中，大小姐妹三人趴在母亲身边哭嚎不止。本来脾气倔强而身体健硕的父亲，像是被泄了气的皮球，再没能站起身来，自此只能在轮椅中过活。
那年万辰才二十六岁，这个年纪的他还只是个满脑子想着吃喝玩乐的小青年，可家中突然的变故却不能再允许他这样了。一方面是需要人照看的父亲，另一方面是嗷嗷待哺的儿子，家里一下子开始变得拮据起来。
早在去年，家中分得了一处房基地打算盖新房，这事也被搁浅了下来。
那时候，邻居家的一位大叔对万辰说：“万辰啊，你妈没了、你爹瘫了、孩子又这么小，这房子你盖不起来了，不如把这房基地让给我吧！”
可万辰却攥着拳头，坚毅的答道：“叔，过两天我就找人挖地基，明年我就住新房！”
街坊邻居都以为万辰是在赌气，只当他是在放狠话吹牛。可第二天，当平日里性格豪爽、为人真诚的万辰呼朋唤友，带着建房工具归来时，邻居们均是在震惊中哑口无言。
没有建筑队，万辰就跟朋友们一起干活，整日挥洒着豆大的汗珠。砂石料不够了，他就开着皮卡半夜里去建筑工地上偷。暖气片没有，他串通着学校的朋友，从半荒废的校舍里卸下来，上百斤的重量扛起来就走。
一年后，当新房盖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中只有对万辰的佩服，而万辰却没有多少欣喜之色。因为，家里的情况更为严重了。
父亲自从瘫痪后，身体每况日下，之后更是生活不能自理。由于退休时职位很高，政府倒是给了些聊胜于无的帮助。万辰曾一度将孩子托付给自己的姐妹帮忙照看，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为了能让孩子少受委屈，他不顾雪梅的反对，硬是又请了位保姆看孩子。从盖房子、给父亲治病，再到请保姆，家里的开销日益增大。甚至于到了积蓄全无，入不敷出的境地，欠下了一屁股债。
“这日子没法过了！”种种的压力让雪梅险些崩溃，在一次和万辰的吵架中扇了他一耳光，就要往外跑。可万辰却先一步将其抱住，语气坚定道：“总能挺过去的，天塌下来，又不光压着咱们一家！”
二妹嫁人后，刚毕业的小妹也面临了就业的问题。那晚，万辰半夜里将局里的领导全都请到了单位。最后，当时的局长拍板决定：“万辰家的条件太困难，他妹子的工作必须解决！”于是，小妹去了县医院上班，不久也嫁了出去。
【4】
房子建成了，姐妹们也都嫁了出去，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轨。可仅仅是母亲去世的两年后，父亲也撒手人寰，硕大的房子显得越加冷清。这两年里，家中的事务让万辰和雪梅无暇顾及工作。即便是铁饭碗，这样下去也不行，再有人情味的单位也有制度存在，两人也都陆续接到了最后通牒：要么正常上班，要么双双开除自求多福吧。
可两人上班后，孩子又谁来看管？没办法，万辰只能想到了从结婚到现在就对他异常冷漠的岳母。起初，万辰每日上班前就将孩子抱到岳母家中，夜晚再拖着疲惫的身躯接回家。这样的日子虽说辛苦，可好歹还过得下去。
有一日，当万辰抱着孩子朝岳母家中走去时，远远得听见其正在与人聊天。走进去一看，当时年过半百的岳母居然正蹬着梯子与邻居隔墙聊天。可一看到万辰，脸色就立马冷了下来。颤颤巍巍的从梯子上下来，一边捂着腰一边抱怨身体吃不消了。万辰听了什么也没说，抱着孩子扭头就走。
之后，他开始四处寻觅幼儿园。那时候儿子不满三周岁，地方上的幼儿园都不收这么小的孩子，只有油田单位上有托儿所。可他们是地方户口，油田也是不能收的。万辰利用人脉，四处求人送礼，这才得以将儿子安排了进去。可不到两个月，岳母那边传话来，让他下班后去一趟。
等万辰来到岳母家，发现二老都坐在炕头上面色严肃，不免疑惑。岳母却说是要开家庭会议。
“既然是家庭会议，那就等雪梅回来吧。”万辰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她年纪小不懂事，不用等她了，”岳母却一口否决，“今天就我们三人！”
要说万辰的岳父，其实是个老好人。只是很少说话，家中的事务一向是岳母敲定。
岳母只说了两件事：“第一，结婚前答应给的生活费为什么一直没有？”
“哦，这事啊，”万辰不以为然道，“雪梅在粮食局上班，天天往家里带些米面油，不比那点生活费多啊。再说了，一家人提钱多生分啊！”
“不，带东西是带东西，钱是钱，”岳母却冷冷道，“这是两码事！”
“好吧！”叹了口气，对于眼前的岳母，万辰对其最后的一点尊重也开始消失，可仍旧应了下来。
“第二，”岳母接着说道，“明天把孩子抱过来吧，见不着怪想的。街坊邻居都问起我，为什么不看外孙了。”
“这个……”这让万辰相当为难，“我好不容易才求人把孩子安顿好，有点不妥吧。再说了，您身体不是不好嘛，万一哪天再不舒服了，我想再送回托儿所可就难了！”
“好！”谁知话音刚落，岳母突然一拍桌子，指着他道，“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不看孩子，是你不让我看！”
万辰这才明白，岳母并非是真心想自己的外孙了，而是受迫于街坊的舆论想出了这条计策。那一晚，万辰一路咬着牙默默不语。回家后，简单和媳妇说了一下，雪梅听了当即怒不可遏的要回娘家理论，万辰却拦住了她，安抚道：“算了，我们过好自己就行！天塌下来，又不光压咱们一家人！”
【5】
之后，雪梅的单位开始日渐萧条，只能去做些小生意。无奈之下，父亲又托人帮她换到了卫生局的下属单位，算是稳定了下来。日子虽说清贫却也有条不紊的步入正轨。有天，局长提议万辰一边当司机一边兼办公室主任，这样也算是有个一官半职了。可万辰却一口回绝了局长的好意：当那破玩意干啥！
这源于他小时候的心理阴影。文化大革命时期，他父亲每日被关在小黑屋里写检查，母亲每晚都被叫去开批斗大会。就连农场里分个西瓜都没他们家的份。“当官不是人，是人不当官”的思想早已深入骨髓，
多年后，每每说起这事，雪梅都会笑话万辰傻，毕竟以后想混个小干部当当可是难上加难了。之后想通了的万辰虽也有些后悔，可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也只是当做饭后的谈资而已。
【6】
转眼间，儿子十八岁了。长成了可以和他比肩的大小伙子。有天，处于叛逆期的儿子和雪梅大吵了起来，回家的万辰直接痛骂了他一番。可儿子的性格继承了他们夫妇，一股子驴脾气，哭喊着就往外跑。那时外面正下着大雪，万辰开车将其追了回来，面对着泣不成声、满是委屈的儿子，终于是将这些年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之所以岳母会对他们如此苛刻和冷漠，全都是有原因的。雪梅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而是当年从一名未婚先育的年轻女人家抱来的。岳母没有生育能力，下面还有个妹妹。所以在她心里面，只有自己的妹妹是亲人。为了能把家产都顺利的过继给自己的亲外甥，她一口咬死了家中一无钱财、二无房产的谎言。更是自私的对万辰这个女婿百般刁难和索取。
儿子一天天的长大，终于是到了能上幼儿园的年龄，可岳父又开始病重。由于是部队干部出身，医药费是可以实报实销的。也就是说，只要你把发票整理好，看病是不花钱的。可岳母每每都会找万辰要钱，理由是报销的钱还没下来。
有一次，岳母将他叫到家中，开口就要两万块钱。那个年代，万辰的工资不过几百块，面对这个天文数字的要求，委婉的问道：“这几年我也没少垫钱，不是能报销吗？”
“我说过了，钱没下来！”岳母冷冷的答道。
“可我现在也没钱了，这几年家底都掏空了！”万辰真是囊肿羞涩。
“那行！”岳母扭头指着躺在床上的岳父道，“那就看着他死吧！”
无奈之下，万辰四处求人，终于是凑够了钱。可一直到岳父死，他都没拿回一分钱。
万辰记得，那年单位分房子，由于他在部队里立过三等功，所以有他的一套楼房。当时的价格是八万八，可他最后只拿出来了八千，又借了八万块才买下了房子。
即便那些借给他钱的朋友们都没催促过他，可自小要强的万辰还是将自己一砖一瓦盖成的房子卖了出去，用于还清债务。
经常有同事和朋友对万辰的行为表示不解。既然家里条件差，干嘛非得去买楼房？一来平房的升值空间很大，二来又不是没有地方住。可万辰却说，平房离城区太远不方便，住起来也不如楼房舒适温暖。人活一世，不就是为的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吗？欠债可以慢慢还，过日子却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媳妇。
可又有人问了，你一直这样负债讨生活不累吗？万辰却笑笑说：“天塌下来，又不光压我们一家人，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7】
一晃眼，儿子结婚生子了，万辰每日帮着雪梅照看着可爱的小孙女。天气好时，他会在下午的时候抱着几个月大的小孙女出去晒太阳。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越发的注重自己的身体，常常去检查身体，一有个小毛病就往医院跑。学医的儿子常常笑话他太神经质，可他却总是对儿子说：“你爷爷奶奶走得早，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个家都得我去折腾。可我不想你这样，我多活一年就是多给你存一年钱。”
从农场里的纨绔子弟，到独立成为一家人的顶梁柱，万辰操劳了半辈子才把这个家给经营的富足起来。在家里后继有人，收入稳定后，他才有机会享受起了自己的生活。
最近，儿子给他买了个按摩椅，又教会他如何用平板电脑看电视剧。每晚当他散步归来，做完按摩，看完几集情有独钟的抗日神剧后，会半躺在沙发上小息一会。当他开始有些犯困时，脑海中闪过的再不是经历的种种艰难，而是小孙女的笑脸。
他没有经商的头脑，也从没想过去下海赚大钱，到快退休的年纪也还只是个普通的单位小干部。他安于现状，眼界也不够高远。可所有了解他经历的人都明白，当他遇到艰难困苦时所爆发出来的坚韧。也许，他没有把家庭带入大富大贵的能力，却能将其抗在肩上，一步一个脚印的迈过途中的任何艰难险阻。
天塌下来，又不光压我们一家人！也许这话有些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可却是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自编箴言。在他看来，这世上的种种不幸太多，比他艰难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幸运的。能娶到雪梅这样心仪的媳妇；能把儿子抚养成人；能每日哄着小孙女睡觉，就很知足了。
今晚，万辰起身躲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看着窗外的小雨，“算了，该睡觉了，少吸一口吧！”心里这么想着，他掐灭了香烟，朝卧室走去……
PS：仅以此文，献给每一位平凡又伟大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