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中国年轻人受够了加班，开心＞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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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nise Hruby

关注中国以及南亚社会环境问题。

BBC、AJ、国际邮报撰稿人。

夜生活、博物馆、音乐会……上海吸引着年轻人士的到来，并向他们展示着自己昂贵的物价。但这位来自中国中部地区的25岁的李哲鹏（音译）却无法享受城市的乐趣。

相反，他把大量的时间都留在办公室工作上。他每天早上花一个半小时乘公交去郊区廉价的电商公司办公室，9点准时到岗，通常要到晚上8点以后才能离开。

“大多数时候，根本没必要工作这么久，这其实是工作文化问题，”李哲鹏说。这位年轻人不得已必须遵循的工作日程在中国企业中已经非常普遍，人们称其为“996”。从早上九点工作到晚上九点，一周工作六天。

拒绝12小时工作制

作为电商网站的初级员工，李哲鹏的工作内容是发布玩具和背包的文字描述。老板甚至要求他星期天也要在家工作，回答来自澳大利亚、欧洲或美国的客户提问。

李哲鹏的月薪是3500元，约560美金（406欧元）。这还不够上海市中心外一间一居室公寓月租的一半，所以他和三个室友合租在一间小公寓里。

李哲鹏说，起初他觉得自己不能太挑剔，他的专业是英语，并不是那些备受追捧的科技专业，大学排名也比较低。他的很多朋友都失业了。

但不久后，他开始向雇主发起了反击。这并不是个例，很多专家已经开始关注这一现象。

这一现象的领头人往往是千禧一代中受过更好教育的一批，他们对自己的权利有更多的了解，比起上一代，他们倾向于做更有意义的工作。作为独生子（中国的独生子女政策直到2015年才被放宽），他们也是被娇惯的一代，也敢于表达自己。

劳工权利专家李莒朋(音译)观察到了一些千禧一代对“996”的挑战，他说：“根据我的经验，年轻人，尤其是90年代后的年轻人，不愿意加班——他们更以自我为中心。”

他们的父母和祖父母相对富裕，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中国经济的快速转型催生了规模可观的中产阶级，2012年，中国城市人口中有近70%的人年收入在9000美元到3.4万美元之间。而2000年，这个数字只有4%。

作为独生子女，千禧一代得到了很多来自家庭的支持，即便他们职业发展不理想，也有家庭提供的资金支持。

虽然他们的选择还很有限，但很多年轻人已经不再愿意耗费长时间来换取微薄的薪水。

法律风险

比如，李哲鹏很快就决定，他不应该来上海，把每一个不眠的时间都耗费在办公室里或上下班的路上。

“当你夜以继日地工作，你会变得非常非常累，”李哲鹏说，“但是如果你抱怨，他们让你换一个工作。”于是，工作20天之后，李哲鹏辞职了。

五松（音译）网络科技公司(北京一家法律咨询公司)和风投公司中国增长资本 (China Growth capital)的高级法律顾问张晓霖（音译）发表了一份报告表示，现在有很多年轻员工起诉雇主的案例。

她说:“理论上，“996”的工时是违法的。”公司可以申请特别许可，不过也需要有业务需求和保障才可以申请。例如，飞行员或火车售票员的工作时间可以比中国法律规定的8小时更长。但像李哲鹏这样的电商企业并没有资格。

“即使这些公司申请这样的工时，大多数也不会得到劳动行政部门的批准，” 张晓霖说。这在法律纠纷中，员工会处于有利地位。

她补充说，不仅是工作时间，还包括薪酬。她采访过的初创企业中，超过40%都没有明确加班补偿方式。

李哲鹏的第二份工作也是在电商公司。他变得更加自信。在跟老板谈判时，他提出了工作量不能过于大的要求，并且希望能尽量准时下班。老板同意了。

对李哲鹏的大多数同事来说，这一个勇敢的举动。“同事们说我是他们的偶像，” 李哲鹏说。

“996工作制”的诞生

“996”工作文化的产生有其历史原因。

21世纪初，中国的科技和初创企业开始蓬勃发展，大多数公司都在寻找愿意夜以继日工作的员工，这也帮助它们中的一些成长为中国最大的公司。比如腾讯(Tencent)现在是全球五大最有价值的公司之一。

风险投资家、Chinaccelerator的董事长William Bao Bean表示：“在过去的10-15年里，工作文化一直非常紧张。”此外，中国的科技公司是首批无薪加班的企业之一，而他们现在也都是大雇主，其他领域的公司也开始让员工加班加点，以助企业的成功。

无偿加班的正常化导致了“996”这个词的出现，但William Bao Bean表示，这个短语的存在也标志着人们的态度可能正在发生变化。

他说:“996这个词的出现、被讨论，都表明市场正在走向成熟。”

然而，William Bao Bean表示，喜欢自己工作环境的人不会抱怨工作时间。他说，很多公司会激励员工，提供优厚的薪酬待遇，而也因此享有盛誉，这些公司很容易找到愿意“996”工作而不抱怨的员工。

他说:“中国已经从一个被动的社会转变到一个主动社会，人们从前总是被告知做什么，而现在人们更愿意做自己喜欢的事儿。这也是千禧一代的特点。”

程序员Johnson Wu每周工作6天，其中约有一半的工作时间是朝九晚九（其他公司基本也是这个要求）。他经常回家太晚，无法看着自己的孩子入眠，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电视剧了。

Johnson Wu的雇主是华为，中国最大的科技公司之一，增长速度超过了手机竞争对手苹果。他的薪水很好，公司名声也很好。每当他介绍自己是华为员工时，人们都会点头表示称赞。

李哲鹏也在努力寻找一份类似的工作，一份有意义的工作，也许有更好的薪水，或者至少是更好的发展机会。尽管他在谈判中取得了成功，但大约三个月后，他又辞去了这份工作。他说，这份工作并没有让他开心，他跟老板的关系也不太好。

他现在靠自己微薄的积蓄生活，而在他想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的阶段，他的父母会在经济上支援他。目前，他正在申请斐济一家旅游公司的工作。与此同时，他说:“这段时间，我就放松一下吧。”

*英文原文发表于2018年5月8日 BB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