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期征文 | 薛朋光：灾害
作者：薛朋光
麦收两口子发觉天色不对时，就风一样卷到麦场，然而真正的风明显比他俩要专业快速得多，挟着翻卷的乌云，挟着枯枝败叶，挟着飞舞的废纸屑和塑料食品袋子，气势汹汹地扑过来，还嫌威力不够，竟然又邀雨神和最讨人嫌的恶人冰雹来助阵。
头上手臂上凡是裸露的部位都被砸得生疼，顾不得一切，俩人把麦子堆起来用大苫布盖好，到口的粮食岂能让你践踏。
进屋后没来得及喘口气，麦收媳妇就惊呼一声：“我们的西瓜！”
西瓜，西瓜已经笑了，鲜红的瓜瓤血一般 ，往人们心里扎了一刀。有的妇女干脆坐在地头哭起来，再有几天就该上市了，半年的辛苦却被顽皮的大自然几分钟就肆虐了。果园、葡萄架下、菜地里，枝叶连同雏果不情愿地被狠狠地从母体剥离，狼藉了一地。
麦收铁青着脸站在地头，媳妇眼睛也潮了却忍着没有掉下泪来。春上刚帮儿子交了一套房的首付，这十几亩瓜就承载了买车和为儿子办婚宴等太多的的任务。两口子起早贪黑连人工都没舍得雇，像一场梦，醒来一切就全没了。
两个人走进地里，粗略地检查一下。瓜地的一片浓绿已经荡然无存，瓜秧上和地上到处都有雹痕，有个别坚强无比的西瓜残留下来，但也是密密麻麻的坑点。
“什么鬼天气。”麦收狠狠地诅咒着。两人顺便看了看地邻小满家的瓜，直到天色渐晚，才悻悻地离开。
合计了一夜，天刚发亮，麦收两口子就开着三轮车来到地里，却开进了小满家瓜地，把那些残存下来的瓜拉到很远的地方贱价处理掉。连着三天，能卖的都卖了，换回来薄薄的一沓钱，麦收两口子相视苦笑。
回头再看自家，瓜已经开始腐烂。西瓜虽然是好东西，但以这种方式存放的瓜就不那么美好了，地里飘荡着难闻的气味。
“清理吧，完了栽上咱们的菜秧。”麦收心里又升起一团浓绿覆盖了整块地。
一条水沟，两家共用，这边是麦收家，那边是小满的瓜地。
邻居打来电话时 ，小满正在离家一百多里的省医院伺候媳妇。媳妇自己在家种了十几亩瓜，眼看即将上市该收获时却累病了，小满也是从建筑工地赶到医院，听到雹灾的消息小满差点颓坐于地。
但又能怎样，媳妇刚做完手术还离不开，完了就完了吧，天不让你收，奈何。
可过了两天邻居又打来电话，说麦收居然去他的瓜地把残存的瓜给卖了，小满再坐不住了，把正在恢复的媳妇托付给来探望的亲戚，就风风火火往家赶。
一路上，小满从手机微信里看到很多关于这次雹灾的视频和报道。来到地里，小满还是被惨状震撼了。小满这些地是承包的，承包费和雇工，小满这次赔个底朝天。小满的孩子今年高考，这下学费也泡汤了。
“麦收哥，我这地里的瓜怎么回事？”看到麦收两口子在清理自家的瓜地，小满疾步走过去劈头就问。
“别急小满兄弟。”看到双眼冒火的小满，卖收两口子停下手里的活儿，微笑着走到小满面前。
“弟妹好些了吗？我们俩总在一块儿干活儿，她病了我也很挂念。”麦收媳妇也关切地说。
小满感觉一拳打在棉花团上，面对和善的麦收夫妇又有些过意不去。“嫂子，她做手术了正在恢复。哥，我家的瓜是怎么回事？”小满这次放低了声音。
麦收从三轮车的驾驶室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打开是一沓钱，“兄弟，你家的瓜火候比我的大能卖，你们在医院顾不上，我和你嫂子商量着就先帮你卖了，你现在比我们更需要钱。”
“那你们的.......”小满脸红了，忽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接过的钱。
“我们的火候小，不好卖，就这样了。”麦收两手一摊。
“哥，这样清理既耽误时间又累，干脆找个旋耕机算了。”
“有农业专家来视察指导过，说这些残留物要清理掉，不然会产生有害菌，影响下茬。”
“哥，我没那时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来个干脆利落快，我还得回医院。”
“唉，没办法。”
小满已经想好了，找旋耕机把这些烂七八糟全覆盖在地里，然后播上夏玉米，然后去学校看看即将高考的孩子，再然后，再然后有个想法先不对别人说。
媳妇出院后，自己赶紧去工地好好干多挣点钱，冬天回来在这地里建西瓜大棚，最主要的是还要帮麦收哥也建上，找个有保障的种植方式，哥儿俩共同致富。小满 心里盘算着。
饭店里，稀拉拉坐了几个客人。
锅盖坐在收银台后面，有些怅然。往年，这个时段正是卖瓜季节，由于忙着卖瓜没时间做饭，人们就图省事，也有专请好友们来庆贺丰收的，因此饭店就成了人们最佳选择，就连平时最抠门儿的也要潇洒一回。可今年，一场雹灾，一切化为泡影，往年的热闹景象今年注定不再上演。
忽然门外进来一对中年男女，身上的衣服和鞋子上都沾了泥土，因为汗水在衣服上就成了泥。
“两位叔婶，你们这是？”锅盖忙起身迎上去。
“我们去卖瓜，起了个大早装了这一车，走到这里扎胎了，等补胎的时间在这简单地吃点饭。”中年妇女说话了。
“那叔婶赶紧洗洗，找个地方坐下。”
帮二人收拾完，锅盖回到收银台，看看只要了两碗面的这二人，又看到路边停着的那辆瓜车，忽然想起最近网上流行的词语“爱心西瓜。”灾情发生后，好多爱心人士、包括银行饭店等爱心企业纷纷援手，自发组织或是收购或是帮助销售，温暖了这个社会。
“叔婶，你们这车瓜卖给我算了。”二人惊疑地抬起头，看到的是锅盖那张笑脸。
第二天， 锅盖的饭店门口拉起一红色条幅：“收爱心西瓜。”下面有备注：“凡是进店用餐的均免费赠送西瓜。”这条幅像一面旗帜般鲜艳。
有人拍下了这一幕，发到了朋友圈里，赢得一片大赞。
来来回回路过的瓜车不少，可只是看看，却没有人主动来联系，锅盖大惑不解。
后来有朋友建议他修改条幅内容，改成“每天限量收灾后西瓜。”结果来联系的络绎不绝。
锅盖搔搔后脑，似懂非懂，人们这是怎么了。
后来锅盖在条幅下面又加了句话：灾难不会长相伴，我们的希望在明天。
薛朋光，生于70年，90年高中毕业，酷爱文学，更是和小小说结下不解之缘，曾在郑州小小说学会上过函授，无作品问世，但兴致不减，坚持业余创作，偶遇贵刊，再次激发热情，将拙作寄予贵刊，望得到老师指导并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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