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一夜须白乃药物与焦虑合力所致

杨宝森先生音配像《伍子胥》纯唱段版

皮黄剧里以《文昭关》的唱工最为繁重,因为不但是一个人的独脚戏,没大有休息的工夫,而且胡琴忽高忽低,时而西皮,时而二黄,连唱数段二黄之后,再唱西皮二六及摇板,来回几个倒蹬(倒蹬即翻来覆去),要是嗓子差一些的,唱到后来就得开豁。况且二黄里从无快板之说,独然这出戏里,三更五更后的“心中有事难合眼”、“鸡鸣犬吠五更天”两段快一眼二黄,共有二十多句,皆须一气呵成,虽名为一眼二黄(即原板),实则毫无下鼓楗子的地方。唱时只有用板量着尺寸,半点透气的空隙全都没有。有时候三个字全唱在一板上,倘若遇着一位大舌头,或者口齿不甚清楚的角儿,那准得像吃拔丝山药烫了舌头一样,净打嘟噜了。此外还有一层难处,就是唱、打、拉三个人都要合得来,三人中倘有一位稍快或稍慢,那就得碰得个乱七八糟(唱角儿最忌与场面碰上,一碰准得脱板)。
以上所论,尚系仅仅关于唱的部分,要讲到表情,更非易事。因为子胥虽怀有父母兄长的大仇,可惜在这出戏里没有个人或物的对象,让他来痛痛快快地发泄一下。所以凡是吹胡子、瞪眼睛等等的做功,一些都用不上去。戏中没有对象的表情,最不易做。当初汪桂芬就是好在生成两只大眼睛,他能将满腹愤恨之气,完全在眉目之间,表现出来,无怪此戏推为他的绝唱了。
唱戏最怕“死脸子”、“没眼睛”。“死脸子”就是不论喜、怒、哀、乐、悲、悸、惊、愁,全是那一副面孔,“没眼睛”就是天生的眼睛小,不能传神,虽有两眼,简直在台上没有什么用处。这样谓之“没眼睛”,并不是同瞎子一般的什么全瞧不见,要真是如此,那又怎能登台演戏呢?以前老谭也就是吃亏在眼睛小,没有杀气,所幸的是他脸上有戏,尚无大碍。他自知藏拙,因此《文昭关》这戏,老是不肯唱。现在谭派老生除菊朋外,别人都不大演唱,也是因为无从遵循的缘故。

《文昭关》 杨宝森饰伍子胥

一般人听《文昭关》,总以为伍子胥的胡须是愁白的,就是不佞问过几位内行的名宿,他们也一致是如此说法。某年遇到一位老顾曲家,席间他忽然提出这个问题,把同桌的人都给问住。最后他才发表他的高见道:“据我说子胥的胡须,是东皋公施的换容术,将伍明辅的胡须变白。试看东皋公的报名,他自言幼年并拜扁鹊先生门下为徒,及见子胥时,后又把他的贵老师提起,连他当年在朝中任何职都未尝道及,这也可见皋公之重视其师了。扁鹊乃古之名医,真具起死回生之术,皋公如此敬重老师,他的医学,也就可想而知了。他把子胥留在后花园中,一连七日未与会面,却在饮食中加了催老的药饵,并于夜间隔窗探视子胥的容颜已否改变。子胥本来大仇在心,当然愁眉不展,皋公药石奏效,复益以子胥之焦急忧虑,二者合力进攻,故能在短短的七日之中,将胡须全行变白。戏词中虽未明言皋公开药之事,但是听戏的却不能不来仔细揣摩一下。古人作书编戏,常好卖个关子,打个哑谜,焉知编这出戏的不是打个哑谜让后人猜呢。”不佞因这位戏迷说得很有点道理,所以才把皋公的神术“也宣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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