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库尔勒

漫漫的黄沙吹过,千年的时间掩埋了尼雅、楼兰、米兰、乌垒、危须……

楼兰的佉卢文中记载了国王为水和私伐树木对臣民的处罚,国王的处罚没有改变楼兰的命运,楼兰消失了……

尼雅出土了汉文“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让考古学家疑惑这是不是班超屯兵的“精绝国”……

而米兰、乌垒、危须城的消失早已成为不解之迷……

这些曾经在历史上辉煌的城市,最终消亡在黄沙下,因为环境,因为水,也因为战乱!

在这片土地上,下一个消失的城市终将是谁?

库尔勒肯定是其中之一,不要去考究历史,库尔勒没历史。

孔雀上游的库尔勒是个新兴城市,在没有发现石油前,名不见经传!如果一定要给这个城市找一个祖先的话,与他血缘最近的当属西域三十六国中的“渠梨国”。

汉武帝打通西域后,派汉军在此屯田,之前,没有史书对这块土地有过记录,据《汉书》记载:渠梨,城都尉一人,户百三十,口千四百八十,胜兵百五十人。东北与尉犁、东南与且末、南与精绝接,西有河,至龟兹五百八十里。这是对这块土地最早的文字记录。

偶然在网上看见一篇文章《闲话库尔勒》中提到玄奘路过库尔勒,大为惊讶,在《大唐西域记》和《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均未提到历史上或者现在与这个地名相关的任何记录,在玄奘西行时,这里极有可能属于焉耆国的领土,是否有人烟在此生活,没有记录。在西汉屯田的士兵撤去数百年后,这块土地极有可能已荒芜。

《大唐西域记》中记载的第一个国家叫阿耆尼国,也就是大概现在的焉耆县七格星乡附近,用现在的路线就是玄奘从阿拉沟进入和静境内再进入焉耆。

玄奘法师对阿耆尼国的国王及国家治理映象极坏,《大唐西域记》中用21个字做了形容,“王,其国人也,勇而寡略,好自称伐,国无纲纪,法不整肃”。用现代汉语对译一下就是,“傻逼国王,就是当地人,是个有勇无谋的二百五,还爱吹牛逼,不懂得礼节,把国家治理的乱七八糟。”而在《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记载从焉耆到今天的库车,也就几个字。“法师停一宿而过,逾一小山,前渡二大河,西履平川,行数百里入屈支国界。”而这个路径应当是出焉耆国越过一座山,而这座山就可能是焉耆到现库尔勒之间的霍拉山或库鲁克山,两条大河也可能就是开都河和塔里木河,然后行走数百里到达了龟兹国,也就是现今的库车县。

新疆的导游估计没几个人看过《大唐西域记》,但又习惯于拿玄奘法师说事,当然是为了金钱的利益编出些历史人物足迹或者神话传说来忽悠游人上当,带过忽悠一下爱摆弄文字的骚客。

如果问,库尔勒所在地巴音郭楞给中华人民共和国发展壮大所做的贡献是什么的话,那一定不是石油,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原油进口国,塔里木的石油在中国所占的比重并不大,用做战略储备尚可,但支撑共和国可持续发展也基本是痴人说梦。

在我看来,巴音郭楞对中国的起的最大作用是那里有中国核武器的试爆点。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在巴音郭楞境内的罗布泊爆炸,从而开始了中国核武器的试验历程。

从1964年10月16日至1996年7月29日最后一次核爆,总共在罗布泊腹地进行了45次核试验,历时32年,当年为了保密这些穿着军装的研究人员和士兵从全国各地汇集***,为了抵抗美苏的“核讹诈”用自己的生命和青春铸造着共和国之盾。

如邓小平同志所说:“如果六十年代以来没有原子弹、氢弹,没有发射卫星,中国就不能叫有重要影响的大国,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国际地位,这些东西反映一个民族的能力,也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标志”。

而巴音郭楞对国家的贡献可能也就在于此。

如果现在让我说,新疆最美的城市是那座,我会说:库尔勒。

库尔勒发展的速度演示了改革开放后中国的发展速度,而对荒漠绿洲库尔勒而言,这种发展速度也就注定了走上顶峰后,就要开始向灭亡开进。

库尔勒大发展初期,有过一个提法,“北乌南库”格局,库尔勒之所以牛逼,敢向首府乌鲁木齐叫板,因为有“一黑一白”做为了经济的增长点。黑的是原油,白的是棉花。

能源早晚会枯竭,不只是石油,还有博湖的水,没了水也就没了棉花。

新疆的所有绿洲生态都是脆弱的,当然包括巴音郭楞,被称为华夏第一州,不是因为绿洲面积大,而是因为占新疆四分之一土地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很自豪的收容了中国最大的沙漠塔克拉玛干,而森林覆盖率只占土地的1.79%,列入国家重要的湿地名录的巴音布鲁克湿地、博斯腾湖湿地等只占土地面积的2%左右,天然草地面积占土地面积的23%。此外的其它地方真可以用一首诗来形容,“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茫茫黄入天”。

卷起的黄沙早晚会如同吞没楼兰一样,让库尔勒消失。

树起的建筑将做为这段历史的里程碑,供后人凭悼,如同现今的北川地震遗址一般。

库尔勒在70年前是什么样的,可能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什么文化底蕴的东西让后人考究,库尔勒周围有过历史上的城郭,但现在无一存在,据说有国家一级文物保护点14处,二级文物保护点40处,但这文物点在那里,无从得知。

铁门关,最多算个假文物。因为这是现代人的作品。库尔勒在突厥语中的意思是“眺望”,因为这里曾是古代丝绸之路中道的要隘,虽然曾建立过很多城池,尉犁城、渠梨城、术守捉城,在唐代时这里又有过于术城,明代又叫过双山儿城,清末才正式叫库尔勒,由史可见,库尔勒从历史上就是做为军事要塞而建城,并非人类生存需要而建城。而这个城池的主要作用是护佑焉耆盆地。

七十年前,库尔勒只铁门关那一块有人烟,铁门关是当年焉耆的南大门,一名统领带领约百十名军士驻守此地,有回、汉二个小城池,汉城应该在现在铁门关水电站附近,城外是荒地,进入铁门关的荒摊上有坟地,而附近按中原人建城的方式,建有城隍庙和娘娘庙。城外有两家开店的,一家是饭馆,一家是杂货铺,还有一家做酒的。再有就是4户种地的回民。

回城距汉城有两公里左右,比汉城要繁华,而在史料记载的回城内的民族,可能是维吾尔人,清末,信仰伊斯兰教的新疆民族被称为回部,人口以维吾尔人居多,而当时的维吾人又被称为回疆。而回城自然是居住着以穆斯林为主体的民族。”

在清代汉城或者满城通常是驻军的地方,也或驻有官员、军属家眷。而回城则多为当地人民生活的城池,主要以官府、商业和过往路人为主。

库尔勒回城的前身应该是清朝喀喇沙尔直隶厅下属的一个回庄,到清末至民国初年,回城内除官署外,还有了稽查处、官钱局、统税局,还有骑马送邮件的“邮差”。而稽查处相当于现在的派出所,是清末巡警部的直属机构,主要工作是维护城区秩序,收押犯人、配置看守、勤务等事。官钱局其实就是官办的钱庄,已类似于现在的国有银行的作用,同时还起平抑物价,办理军饷、兑换货币等作用。而统税局则是中华民国财政部为征收卷烟、棉纱、面粉、火柴等税收而设立的税务机构。

清末至民国初年库尔勒已基本具备了县城的雏形。回城内至少有一条商业街和政府的办事机构。

除官署外,回城内还有3家土产铺,4家杂货店,3家饭馆和1家中药铺。此外还有馕铺、糖铺、裁缝店、布店还有一些做皮靴皮帽的店铺,还有打农具的铁匠铺、木工坊等,这些都是人类生存链中不可或缺的组成机体。

辛亥革命后库尔勒属焉耆县管辖,1939年库尔勒由设治局升为县,成为焉耆行政区管辖的县。

1949年9月25日,新疆国民党驻军首领陶峙岳将军致电北平中国共产党中央。率其麾下的十万国民党官兵起义,屯垦戍边,开始了别一种集体命运。

1949年9月26日,新疆省政府主席包尔汉发表新疆省政府通电,与国民党政府脱离关系。自此新疆和平解放。

1949年底,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一兵团二军步兵第六师向新疆开拔,徒步翻越天山,于1950年初,进入现在巴音郭楞自治州所辖的焉耆、库尔勒、轮台、尉犁、若羌等地,剿匪肃特、改造起义部队,向荒原开进。拉开了之后的生产建设兵团农二师开发焉耆垦区和库尔勒垦区的序幕。

1950年时的库尔勒是什么样呢?当时的库尔勒也就不到4000人的小镇子,其中还包括步兵第六师的师部工作人员,除了新生的人民政府机构和几个老商铺之外,其它都是低矮的土窝子和红柳夹墙的泥房子,乱七八糟的分布在孔雀河两岸,没有街没有路,一片土黄的戈壁滩。

农垦大面积开发,铸就了“人定胜天”的一个神话。

从两千年前的渠梨城到解放前的库尔勒县,人口基数变化不大,生态原始,没有气象数据和历史数据更多的去分析。

解放初期至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屯垦戍边的兵团人为了生存,曾大量捕杀野生动物,库尔楚的黄羊,和静山里的草原狼,巴仑台的雪鸡,博斯腾湖里的塔里木弓鱼均成为改善伙食的绝佳品。为了取暖挖掘沙漠植被,兵团农牧团场周边的红柳、梭梭、胡杨成为了冬季引火取暖的木柴。超面积的开垦农田、排碱至使孔雀河、塔里木河断流。

近40年以来,由于塔里河干流上、中游地区的开垦的耕地急剧扩张,用水量逐年剧增,使下游供水量减少了7.72亿立方,由于上游无度的用水灌溉,以至下游断流,造成原始生态环境的巨大变化,地下水位的下降,大量胡杨和沙漠植被枯死,气候恶化,沙漠化进程加快。

而库尔勒、焉耆及周边县赖以生存的博斯腾湖盐化严重,上世纪50年代博斯腾湖是一个基本接近于淡水的微咸水湖,水量充沛,孔雀河自流向下游塔里木盆地供水。

解放后,孔雀河中下游的过度开发加快了博湖的盐化程度,1982年博湖扬水站运行,博湖从长期的积盐状态变为脱盐过程,孔雀河含盐量由每升0.45克增加到每升0.89克,含盐增加了一倍。

博斯腾湖渔业资源丰富,上世纪50年代,孔雀河和塔里木河中游弋着1米长的新疆博湖土著鱼,而博湖中80%塔里木弓鱼在上世纪60年代产量可达1500吨。1968年人为移植额尔齐斯河的鲫鱼、小白条时无意中带入“五道黑”,这种鱼很快成为博湖中最主要的小型攻击性鱼类,专吃其它种类的鱼苗,博湖中的新疆土著鱼塔里木弓鱼、扁唇鱼最终于1985年消失。而博斯腾湖的水位也在逐年下降。

如今的库尔勒市三条大河穿城而过,现代化的建筑可以让这个县级市与内陆发达的水乡城市比肩,时尚的气息给这个荒漠绿洲城市带来了生机和活力。而这个生机和活力能持续多久?

从历史上来说,库尔勒在丝绸之路上的地理位置不如吐鲁番,也不如喀什,就现在其地理位置也同样如此。如果吐鲁番的航空港建成,库尔勒将失去南疆物资集散地的地位。如果喀什航空港建成,库尔勒将失去丝绸之路经济咽喉要塞的作用。

如果高铁贯通,缩短城际距离,也就缩短了旅游周期,库尔勒将失去大量原本住宿的游客。

如果国家战略需要能源储备,对国内油田限产甚至停产,库尔勒的发展的原动力将会切断。

如果不进行水资源的保护,限制开荒和农业灌溉,水资源将会枯竭,占库尔勒另一个主导地位的棉花将会减产。

如果不保持现有的人口数量,大量引入外来移民,追求大城市效益,那失业又将成为城市发达的瓶颈。

大量的工业用水和灌溉早晚会让博斯腾湖变成罗布泊。

我们应该相信老祖宗选择的居住地应该是最合适人类生存的地方,这在内陆省份更为明显,老祖宗为什么没有选择库尔勒做为生存地而选择焉耆那一定有其道理。

现代文明可以“人定胜天”的创世纪,但人与天角力的同时,一定会得到天的报应。而这个时间相对一代人或者几代人影响不大,但从人类的发展历程中则影响巨大。

就库尔勒市而言,城市的热岛现象已突显。近10年的气温变化较大,比前50年平均气温上升1℃,平均气温存在明显的线性升温趋势。相比较降水量与前50年偏少了2.4mm。这些监测的数据在短期内不会影响人民生活,但从长期看,温度升高,地表蒸发量增大,湿地荒漠化进程加快。

如果用人体升温来形容库尔勒,便一下就会明白升温的后果。

当人体温度非正常升高1℃,那就是发烧,呈现出病态,机体运行开始出故障,头脑发热,思维混乱,还会产生幻觉。

而一个城市在短期内升温是由很多因素引起,环境污染、建筑物增多、绿化面积减少等等。

城市发烧也得吃药。

第一剂药,库尔勒目前要做的是控制人口数量的增长,但就目前来看已不可能了,新区的大片住宅区闲置着,必须大量引入外来人口,据预测2020年库尔勒人口将过百万。

第二剂药,减少废气排放,这也不可能了,大量的引入工业,机动车辆逐年爆长,废水废气的排放已很难控制。

第三剂药,控制水资源的浪费,这也不可能了,一个缺水的地区把城市按江南城市布局,让这个城市过早的渡过青春期。

第四剂药,减少资源的开发,为可持续发展,也为子孙后代留点能源,这也不可能了,巴州矿产资源丰富,内陆资源枯竭的省份国企也好,私企也好,虎视眈眈窥视长久,或者早已成群结队的动手大开挖了。

第五剂药,恢复沙漠植被,退耕还林,但也不可能了,用这付药必需减少耕地、减少人口,减少水资源过渡开采,提高地下水位……

库尔勒已无药可救……

美丽的城市只能给人带来愉悦的心情,但生存永远比心情更重要!

一百年前罗布泊还存在,还有人间仙境般的蜃楼,还游弋着硕大的罗布泊鱼,湛蓝的天空如油画般在眼着扩展,朵朵白云贴在这块画布上,鸟儿曲线般穿过画布,远处是碧绿的草原,近处是摇曳的鲜花,成群的骏马箭一样穿梭于天地之间……

而现在的罗布泊,茫茫的白碱滩,干枯的大戈壁,水不再有一滴,天空变的浑浊,白云被撕扯成雾霾,鸟儿无迹草无踪……

看一看塔里木河下游枯死的胡杨就如同伸出枯瘦的手,伸向天空,向上天讨要一个公道,也在控诉库尔勒人的罪行……

库尔勒人为什么要自己毁了自己的家园呢?

库尔勒完全可以做强,为什么一定要做大呢?如果挖水景的钱用在改善市民的医疗保障上,用于学生的免费教育上,用在困难家庭的生活补助上,库尔勒人的心情一样会愉悦,库尔勒人的容颜一样会自豪……

而如今的库尔勒把变卖能源的钱贴在了建筑物的外墙上、公路边的人行道上、毫无意义的雕塑上……就如同用卖身钱换来漂亮衣服的妓女,饿着肚子展示自己的腰身。

当黄沙越来越频繁的一次次给这个光鲜的城市蒙上灰霾时,也预示着百年之后,如同罗布泊的楼兰城一样,这里只会给后人留下无限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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