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年秋|黄双利
不知怎地,迈入四十岁的门槛,脑门子突地灵光了。以前不懂的道理,大大小小,现在领悟了,或多或少,或深或浅,起码也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人生就是这般,不到时候,不给你开启世界的另一扇门,不早,也不晚,恰在时候。
“立秋”已去多日,秋蝉还在窗外的树枝上不倦地鸣唱,一会儿南一会儿北,一会儿近一会儿远,那阵势不减炎热的盛夏。蝉的嘶鸣本是夏的盛典,这盛典的尾声慷慨地延伸到了秋,让秋也沾了荣光,让季节的转换咬合谨然、完美无瑕。
有一个不新奇的比喻,人生如四季,四季可轮回,人生仅一次。童少如春,青年如夏,壮年如秋,晚年如冬。我爱春之萌发,春却最先远去;我爱夏之繁盛,夏却悄然溜走;现在,我隆重地爱着秋,秋的稳重与睿智,秋的成熟与老练,秋的透亮与平和。秋没有春的肤浅,没有夏的矫情,独蕴一份收敛的美和洞见后的豁达,并将之传递给拙藏的冬。
这几日,秋雨时而滴滴答答,时而狂暴不羁,时而柔柔弱弱,与刚刚离去的夏唱起了隔时对台戏,只可惜,夏不能亲见这戏的精彩,就连蝉声也被轰隆隆的秋雷炸小了胆子。雨一来,蝉声就退了场,唯留秋雨声将这秋意浓墨重彩地泼染。
历经了春的无知无畏,夏的激情火热,人生的秋季款款而来,乘着秋风,沐着秋雨,在平平和和里与秋亲切地打个招呼,算是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仪式。在秋的年龄,以秋的心态,用秋的视角,审视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世界也以同样的方式审视着我。我笑,它也笑;我痛,它也痛;我通达,它也通达……一下子,这世界变得顽皮了,不只可爱,不只天真,也不只单纯,似乎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的内容,看不见,却懂得透。
真奇怪,人生的春那么美好,却盼望它快点过去;人生的夏那么艳丽,却对它不咸不淡,过去就过去,无所谓;可是,到了人生的秋,留恋的心却没完没了地来纠缠。春,是留不住的,因为生长;夏,是留不住的,因为蓬勃;冬是留不住的,因为下一个春。也别妄想用一根粗壮有力的绳索,捆住秋的脚步。人生没有下一个“四季”,一生一年秋,浓缩了富足,囊括了所有。
秋不匮,冬则不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