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里念东坡

鹧鹄天·腊八粥

(作者:云馨)

梅雪相争腊月天,朔风倾户又添寒。

相逢腊日开华宴,五谷飘香喜乐年。

歌舞起,笑声掀。叟童饱腹好承欢。

亲情暖暖心头涌,共赏佳肴寄语牵。

天寒地冻之际,恰逢腊八,这是春节前的第一个节令,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煮腊八粥喝,腊八之后“年味”也就日渐浓郁了。

腊八节喝腊八粥是我国传统习俗之一。据说是在宋朝开始流行起来的。将黄米白米江米黑豆等一起下锅,一锅五谷丰登,寓意着美好生活的祝福。那么作为大文学家兼美食家的北宋诗人苏东坡,又和腊八节有着怎样的故事呢?据史料记载,当年苏东坡在杭州为地方官的时候经常去灵隐寺。有一年腊月,苏东坡原本计划好初八日一早要去灵隐寺喝粥,但没想到头一晚嗜酒贪杯,喝高了,第二天,饿着肚子踏雪上山、进得寺门,粥早没了。灵隐寺方丈得知此事,很是过意不去,于第二年腊八节前夕主动邀请苏东坡前往喝粥,那一天,苏东坡不仅喝了粥,还在僧人的卧榻上睡了一觉,直到日落时分才离开。临走时诗兴大发,写下了一首《游灵隐寺得来诗复用前韵》的诗:

《游灵隐寺得来诗复用前韵》

高堂会食罗千夫,撞钟击鼓喧朝晡。凝香方丈眠氍毹,绝胜絮被缝海图。

清风徐来惊睡余,遂超羲皇傲几蘧。归时栖鸦正毕逋,孤烟落日不可摹。

这里,“高堂会食罗千夫,撞钟击鼓喧朝晡”,就将腊八之际,寺庙施粥之举及当时千人喝粥的盛况描写的淋漓尽致,又是千夫,又是撞钟击鼓,真是繁华盛世的热闹场景。“凝香方丈眠氍毹,绝胜絮被缝海图。清风徐来惊睡余,遂超羲皇傲几蘧。”此几句描述的是喝碗粥再午睡一会儿,这才是冬日养生的好意境。吃饱睡足后,踏上归途,还有“归时栖鸦正毕逋,孤烟落日不可摹”的美景可观,真是惬意。从这首诗词中,可以看得出,他在杭州这段日子应该算是苏东坡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了。这粥喝得自然开心,又有美景可赏,又有朋友招呼,人生得意,岂不尽欢。

看来,自古至今,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皇家贵族,贫舍村庄,庙宇古刹,都过腊八节,喝腊八粥。

好久没有在这一特殊的节日去精心地煮腊八粥喝了。年幼时,不谙世事,但却依稀记得每年腊八节时,母亲都会给我们煮腊八粥喝。无论咸与甜,一碗浓香的腊八粥通过母亲那粗糙的手递到我们的手中,再寒冷的冬日,都有丝丝暖意流淌于心。那个年代,家虽说贫穷,但母亲总是不会忘了这个小小的节日。在腊月初七晚上,她如变戏法一样,从厨房屋顶的柳条框中翻出一些大豆,高粱和花芸豆等,再剥几粒花生泡在一起。到第二天早晨,母亲会很早就起床,把准备好的食材掺一些大米放到大铁锅里一起熬成粥,那浓香的味道和着屋顶上的炊烟在冬日的雾气中缭绕,家的温暖也在我们的心中荡漾开来。后来,一位广东阿叔探亲回来,给母亲带回一包淡菜(淡菜是贻贝科动物的贝肉,也叫青口,雅号'东海夫人'。)在那个年代,这东西可是稀罕之物,母亲一直都不舍得吃。有一年的腊八节,母亲别出心裁,为我们煮了一锅淡菜咸粥。很是惊呀,第一次喝到那样清香美味的粥,我们兄妹都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那个年代,尽管家家户户的生活条件艰苦,少有人家里买得起各品种的豆类和葡萄干,但母亲做的腊八粥却味道极好。慢火熬煮的腊八粥是将幸福与欢乐粘稠地连在一起,它煎熬的是几多亲情,几多呵护,还有我们对家的眷恋。咸的也好,甜的也罢,在寒冷的冬日,每一碗腊八粥的醇香都蕴藏着童年的一份期盼,还有我们一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穿越千古时光,我们再来看看苏东坡被贬黄州时,所写的一首腊八节的诗词,却别有一番凄凉之味:

《南歌子·腊八日饮怀民小阁》

卫霍元勋后,韦平外族贤。吹笙只合在缑山。闲驾彩鸾归去、趁新年。

烘暖烧香阁,轻寒浴佛天。他时一醉画堂前。莫忘故人憔悴、老江边。

这首词是苏东坡在湖州为任时,因遭遇“乌台诗案”而差点掉了脑袋,出狱后被贬到黄州当了个小小的团练副使。时年44岁的苏轼,远离家乡,又恰逢腊八节之际,既是人生不得志,又是孤独寂寞时,只能去同时被贬黄州的朋友张怀民那儿喝酒,两个失意人对酒消愁,才有了“莫忘故人憔悴、老江边”的佳句。全词由景生情借典故来诉说自己的冤屈,意念与感触、梦幻与现实交融手法,潇洒中略带有淡淡的惆怅,让读者联想到苏轼的坎坷经历和处境,不免百感交集。这首词与苏轼在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年)时赴汝州(今河南汝县)任团练使途中,所写的一首《浣溪沙·细雨斜风作小寒》却有截然不同的心境:

浣溪沙·细雨斜风作小寒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这首词,色彩清丽而境界开阔、生动的画面中,充满春天的气息,洋溢着生命的活力,寄寓着作者清旷、闲雅的审美趣味和生活态度,给人以美的享受和无尽的遐思。一句“人间有味是清欢”自然浑成,有照彻全篇之妙趣,使整首词增添了欢乐情调和诗味。反映了作者对现实生活的热爱和进取的精神。

看来,无论是喝酒还是喝粥,都要有好的心情。心情好时,越喝越有兴趣,心情不好,越喝就会越惆怅。过节也是这样,春风得意的人喜欢过节,失意落寞的人害怕过节。蹉跎仕路,谁也不会扶摇直上,成功与失败,得志与失意,均是人生阅历的积累。自古至今,世上有几多风流倜傥、才气纵横的东坡居士呢?进退方知荣辱,正是因了他超凡脱俗的人生格局,起起落落间,才锤炼了苏轼豁达的人生态度以及旷世的潇洒情怀。在他流放各地,饱揽山川河流的美景中,他将充沛激昂甚至悲凉的感情融入诗词作品中,以慷慨豪迈的胸怀和阔大雄壮的形象写人状物,才有了流传后世的《赤壁赋》、《后赤壁赋》和《念奴娇·赤壁怀古》等千古名作。

一碗腊八粥,道不完人间况味,熬不尽思乡之情,诉不完家的温暖。人生的路走的再远,而每一年的腊八粥却一样香甜。现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南北各地煮粥喝粥的习惯,堪称风味各异。市面上,煮腊八粥所用的食材品种繁多,琳琅满目,且营养丰富,什么桂花八宝粥,莲子红枣粥,牛肉素食粥,真是五花八门,就是不知道还能有几多难忘的童年滋味呢?每逢腊八节时,我也尝试着去煮腊八粥喝,但煮粥时的心情却寡淡许多,留在童年记忆里那份甜蜜的感觉,只能在岁月的长河里慢慢去打捞。无论何时何地,每提起腊八粥,我的心中就会有一股暖流滑过心海,总会有一种芳香氤氲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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