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之名真正出处已找到,作者用意太深,难怪贾政骂此名刁钻
袭人是贾府买来的丫环,最先是伺候贾母的,后因贾母喜其心地纯良、恪尽职任,又担心宝玉身边没有尽心竭力之人,方与了宝玉。
袭人原名叫珍珠,后跟了宝玉后,才被宝玉改名袭人。关于袭人改名,文中曾有两处作出交代。在第三回时,文中称:
宝玉因见其本姓花,又曾见旧人诗句有“花气袭人”之句,遂回贾母,将珍珠更名袭人。
而到了第二十三回,在贾政的书房中,因见王夫人提到袭人,贾政深为骇异,问及是何人,王夫人便称是个丫头,贾政大为不喜,称谁为个丫头取如此刁钻名字?王夫人看贾政不高兴了,忙撒谎称这是贾母取的,谁料贾政不信,宝玉见瞒不过,忙出来解释,称这是读书时见一诗曰:“花气袭人知昼暖”,因袭人姓花,便这么起了。
文中两处描写,皆交代袭人之名出于诗句“花气袭人知昼暖”,此句出自陆放翁的《村居书喜》,全诗云:
红桥梅市晓山横,白塔樊江春水生。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坊场酒贱贫犹醉,原野泥深老亦耕。最喜先期官赋足,经年无吏叩柴荆
诗中大意是初春时节,天气晴和,喜鹊鸣叫,农人在山间在林间忙着耕种,因为之前的税赋都交齐了,一整年不会有小吏来催缴,人们都很欢欣喜悦。
纵观全诗,皆一派和谐喜庆、健康向上的景象。而其中的“花气袭人知昼暖,鹊声穿树喜新晴”更是广为流传的佳句,可是贾政听了宝玉的解释后,却喝斥道:“专在这些浓词艳赋上作功夫。”,难道贾政是不认得此诗吗?大不可能,毕竟贾政当年也是“诗酒放诞之人”,也“酷喜读书”的。那么,贾政为何会称此名刁钻,斥宝玉在浓词艳赋上下功夫呢?
其实说到底,是袭人之名,根本不是出自陆放翁的诗句,而是另有出处。
首先我们看花袭人的花,是什么花。在第二十八回,贾宝玉等人在冯紫英家宴上行酒令,轮到蒋玉菡时,其行完令后,拈起桌上一朵木樨花来,念到:“花气袭人知昼暖”,对应袭人的名字,可知袭人这朵花,是木樨花,即桂花。这正与袭人判词中说到的“似桂如兰”契合。
然而桂花开在秋天,所以袭人与“知昼暖”的初春毫无关系。如此,我们就该想到,这是作者又在“真事隐、假语存”了。那么袭人一词除了陆放翁的《村居书喜》有点到,还有哪些诗词与其有关呢?很巧的,初唐诗人卢照邻的宫体诗《长安古意》就提到了袭人一词,更点到了桂花。
《长安古意》是一首长诗,诗分四个部分。开头写到长安车马喧嚣、宫阙华丽、宅第豪华,一派富贵景象;其次写豪门贵戚家歌童舞女们的奢靡秾艳生活,反衬豪贵的穷奢极侈;再次转而描写王孙公子、侠客等荒淫无度的夜生活;最后则写权势之场之险恶、得势者刚刚还煊赫不可一世,转眼却沧桑巨变、颓然败落。此诗最后一句写道: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大意是这些豪贵们败落后,当年赫赫扬扬的宅院形影相吊、寂寥萧索。独独那些失去主人的桂花,犹如丧家之犬,飞来飞去,伶俜无依,只能依附在他人的衣裳上,随之而去。
所以,诗中那些势败的豪贵,一如后来衰败的贾府,至于那无所归依,随时易主的桂花,则是花袭人。而此诗整体浓艳华丽,难怪贾政听了感觉不对劲,呵斥袭人之名“刁钻”了。如此,作者不仅通过这首诗暗示贾府即将败落,也点出了花袭人的云心水性。
事实上,早在第三回,作者便如此介绍花袭人:
伏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服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
乍一看觉得是袭人很痴,但细细一想,这分明就是心性随地转移的嘛,谁对她有利,她就只对谁好。这当然不是编者的恶意揣测,因为作者又通过一个小细节证明了这个事实。在第三十二回,袭人在和湘云谈心时,湘云就抱怨她:
“那会子我们那么好,我家去住了一阵子,怎么回来就把你派给了二哥哥?我来了,你也不像先待我了”
看看, 袭人在服侍宝玉之前也服侍过湘云一段时间的,然而跟了宝玉后,又不将湘云放在眼里了。可想而知,日后贾府败落,袭人跟了蒋玉菡后,岂会将“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的落魄子弟贾宝玉放在眼里呢?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正是花袭人的性格特征以及她最后归宿的形象描写,而这首诗整体典型又与贾府的由盛转衰出人意料的契合,这正是作者的匠心独运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