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散之书法以“真灵”打动了人们的心灵
林散之先生是中国传统书法美学的集大成者,堪称诗、书、画三绝。早年拜乡贤范培开先生学书,后从含山进士张栗庵先生学诗。此后为求艺道,只身负笈上海,拜黄宾虹先生为师,书、诗、画俱进。
林散之8岁学书,由唐楷入手,遍临古今名帖名碑,草书以大王为宗,怀素为体,王铎为友,董其昌、祝枝山为宾,刻苦磨砺,千锤百炼,终以清高卓越的“书卷气”奠定其“当代草圣”的大师地位。
林散之主张在文化的取习中求“颐养之深”,探求创新之道。认为“书法之变尤为重要”,“变者生之机,不变者死之途”。
林散之曾概括其学书经历:“余学书,初从范先生一变;继从张先生,一变;后从黄先生及远游,一变;古稀之后,又一变矣。”此谓林氏学书“四变”。
他的书法就是这样在兼收并蓄中递变的。
范培开是林散之的启蒙老师,是他将林散之领进书法之门。范精于书学,熟悉唐碑,爱作狂草,教他较有次序地临习唐、晋、魏、汉碑帖,并研读书论如《艺舟双楫》等。范氏的教学使林散之学书处变。
张栗庵是林散之的又一位导师。张栗庵给他以新的变化:一是更坚实的给他打基础。二是在学养上加以诱导。教授林散之诗词文章,以学识滋养其心灵气质,渐变其笔性墨情。三是拓宽了视野。如前所述,张家藏书和碑帖甚多,使林散之广开眼界。四是能及时指明林散之的学书方向。特别是张栗庵将他推荐给黄宾虹,使他又得到了一位优秀的导师,从而完成了艺术、人生境界的又一次转变。
黄宾虹是位对林散之影响最大的业师。黄宾虹能诗文、书法,兼治金石文字、篆刻之学,精鉴赏,对画论、画史颇有研究。黄宾虹以自己艺术、学识的宏博积储以及名画佳帖的藏品,再一次开阔了林散之的眼界。
黄宾虹特别看重笔墨技法,常常当面给林散之示范解释。林散之一直铭记业师的教导:“古人重实处,尤重虚处;重黑处,尤重白处;所谓知白守黑,计白当黑,此理最微,君宜领会。君之书法实处多,虚处少,黑处见力量,白处欠功夫。”“凡用笔有五种:曰锥画沙,曰印印泥,曰折钗股,曰屋漏痕,曰壁坼纹。用墨有七种:曰积墨、曰宿墨、曰焦墨、曰泼墨、曰淡漠、曰渴墨、曰浓墨。”林氏终生记取并实践,在书画上印证并创造。
林散之的第四次转变在晚年。他六十岁以后学草书,此后三十多年中,林散之白首犹勤,寒灯夜雨,在草书艺术上渐成自家面目,且越到晚年越入化境,终至声名卓著。
黑格尔在《美学》中曾说:“只有通过心灵而且由心灵的创造活动产生出来,艺术作品才成其为艺术品。”林散之在草书艺术所蕴涵的自由心灵的创造活动,所谓“一艺之成,良工心苦”,他在晚年感慨地说:“岂不然哉!”林散之除了在技法的磨练外,尚有心灵上的颐养。特别是他不为名利所缚,自甘淡泊,即使晚年声名远播,犹谦逊如故,修炼如故,曾有诗句说:“今年九十一,为学日求益。”他的心灵由艺术由学识浸渍,并因此发其巧,启其惠,深其情,得其真。这也是他获得成功的要谛。
姚淦铭在《林散之》一文中,就林散之的草书,评述为臻于“真灵”。“从传统中汲取笔墨的'真灵’,则是为了书写自己笔墨的'真灵’。通过笔墨的'真灵’,又写出自己灵魂的深处。
姚淦铭先生颇有新意地从“力”、“线”、“态”、“墨”、“白”“气”、“草”诸方面论述林散之的“真灵”。
力的真灵——林散之行、草书的“肌肤之丽”,正因其极重视力的灌注,他的笔画很多是用一分笔出之,然而细而劲,瘦而强,柔而刚,在游丝处尤见“画沙”功夫。他还特别强调执笔,林散之用的是长锋羊毫,但能破空杀纸,更显示功力的深厚,得笔力的真灵。
线的真灵——林散之草书线条最为活泼生动,游行自在,行其所当行。止其所当止。他的线条富有节奏感,表现在线条中提按的驾驭、方圆的互用、曲直的映衬、疾涩的交替、墨色的燥润上。林散之行草书的线条基本上以瘦劲宛转为取向,追求灵动洒脱之美,很雅致很流畅。不过有时也现猛劲、辛辣,其线条的散毫飞白,下笔重涩,大力健劲,另有一番意趣。“
态的真灵——字的真灵各尽其态,林散之就字的态势,字与字行与行之间所产生的美学形态十分注意,在书法中注入了灵气,产生了丰富的塑造能力。
墨的真灵——林散之最得墨色的神采。林散之提倡:“大胆用笔”,“要无墨求笔,在枯笔中写出润来。筋骨血肉就在这中间找。练久了才有这个心得。怀素墨迹中可见,他没有墨也能写出来。”
林散之写字采用绘画用墨法:积墨、破墨、焦墨、宿墨、淡墨、渴墨、浓墨。为了取得不同的墨色,先把墨磨得很浓很浓,然后破清水写字,水墨交融,洇散渗化,加上写字时笔上墨的多少不同,字就有浓淡深浅,湿润枯燥等多种墨彩。
白的真灵——书法重布白,讲究黑处是字,白处亦是字,然知黑易,知白难。
气的真灵——林散之重视行、草书中的气韵。他的行、草首先是由笔力、笔势,得其气韵。然后更近一层次,退其火气,使气魄转向内里的遒劲而纯粹。他的行草充满着书卷气息,洒脱自如,雅逸天真。有的学者还认为他的书法中有“山林气象”。林散之虽耳聋,却能听之以心。听之以气,他曾写下这样的诗句:“书法本无声,比声更有力。气压万木低,力使诸神泣。”这些诗句虽然有点“玄”却也吐露了作者的心声。
草的真灵——林散之创作楷书、隶书、行书、草书,而以草书境界最高,最得真灵。原因之一是蕴积真力久而厚。林散之六十岁以前习隶、楷、行四五十年,此后三十年专攻草书。林散之又成功于“专一”。原因之二是得“法”与“变法”之真髓。草书创作,林散之从王羲之、怀素、王觉斯、董思白、祝希哲等潜心讨法,对王觉斯的草书下过很深的功夫,曾将谢居之所藏日本影印的王铎草书诗卷,日夕观摩七八年。原因之三是“天机”化成。林散之以诗论书画说:“书法由来智慧根,应从深处悟心源。他在草书中化入了笔墨技巧的”天机“、天地色相动静的”天机“、输家自我灵性的”天机“。
林散之书法以“真灵”打动了人们的心灵。
1970年初,启功先生看到林散之书法作品,曾恭敬的脱帽三鞠躬。赵朴初先生作诗称“散翁当代称三绝”,并在南京专程拜访时写道:“林老书法,举世无双。”日本书道大师青山杉在观看了林散之的书法精品后称赞道:“草圣遗法在此翁。”
草书是中国传统书法艺术的最高境界,林散之的草书在精、气、神、骨、筋、血、肉、形、质、格诸多方面高度统一。晚年作书,返朴归真,天心地圆,达到了极高的美学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