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大公桥(52)
▲苏州留园
而面对强索,早已离心离德的盛家兄弟的态度竟然是“趁火打劫”。他们认为,慈善事业本就太高调,如今军队介入,义庄说不准哪天就被全部充公了,为防肥水流到外人田,还是趁早将义庄分了的好。就这样,盛宣怀苦心创建的愚斋义庄遭到了肢解,除去被迫交出去的40%,剩下的资产折合白银3,500,000两,被当作盛宣怀遗产再次由五房平分。
分了就分了,可拆分又上演了第二幕。就在义庄被解散的前一年,国民政府刚刚通过了《妇女运动决议案》,其中规定未婚女子可以参加遗产分配。于是盛家27岁的老姑娘盛爱颐一纸诉状将自己的三位胞兄以及两个侄子告上了法庭,要求依法将愚斋义庄十分之六的遗产照七份分配,她和未嫁的妹妹盛方颐也应各得一份。猜都不用猜就知道 于情于理,盛爱颐都毫无悬念地赢了,她通过法律途径成功地为自己争取到了500,000两白银。紧接着她妹妹盛方颐也得到了同样的一大笔财产。
这其实就是推倒多米若骨牌的开始,盛家的女人们借助时代的进步,各自的人脉资源以及能够抓住的把柄,纷纷举勺登场,毫不犹豫地分舀起盛宣怀留下的这杯真金白银的羹来。随之登场的是盛家早已结婚的盛关颐,她的争产依据是新鲜出炉的《民法·继承编》,其中规定已婚女儿也有继承权。后来就越来越多,连盛宣怀已嫁人的孙女盛蓉对其叔叔盛恩颐及其儿子盛毓邮也提出了析产之诉。
这就像是旧时宜昌街头常见的卖“打巴糖”(麦芽糖)的小摊,原本大大的一块,你敲一块,我敲一块,敲的人多了,大大的一块就会迅速变小。更要命的是,如果卖糖的小贩也不知珍惜,一边吆喝一边送人,那就缩小得更快。钱多,女人多,好赌又不善赌,这是老上海们对盛家“颐”字辈的印象,而这样的“颐”字辈,自然成为盛氏家族由盛到衰的转折点。
盛家的败家子太多,但在盛宣怀的长子盛恩颐面前,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盛恩颐的老爸是民国首富,老丈人孙宝琦曾当过民国总理,母亲庄夫人又是盛府的掌门人,但是从小被宠爱惯了的盛恩颐,最终成为一个奢侈成性的公子哥,而大把砸钱的“豪举”在上海是出了名的,他不仅自己挥霍,还给每个姨太太配一幢花园洋房和一部进口轿车,外加一群男仆女佣。但是和赌博比,这些都是小菜一碟。盛恩颐在赌场上创过的最高纪录,是一夜之间把北京路黄河路一带、有一百多幢房子的弄堂,整个儿输给了原浙江总督卢永祥的儿子卢小嘉(这个同样的纨绔子弟曾经绑架过上海滩有名的青红帮头头黄金荣)。
稍微正经想干一般事业的运势也不好,就说最先提起诉讼的盛爱颐,拿了那500,000万两银子,在上海滩开了一间百乐门舞厅,因为是按照欧美模式设计太超前,生意不好只得亏损转让,可转让后,高档舞厅随即在上海滩就流行了起来,盛爱颐辛苦争下的一大笔银子,到头来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在这样的挥霍无度后,盛宣怀生前攒下的偌大家业也很快就坐吃山空了。尤其是盛家抗战期间留在上海,盛恩颐又当了汉奸,抗战结束后,家产被当作“地产”被没收,而盛恩颐家已经彻底破败。据说有一次,盛恩颐与李鸿章的孙子李厚甫(同样也是一著名的败家子)溜达到上海襄阳公园想进去看看,结果两人一摸身上,都拿不出钱来买门票。1958年,穷困潦倒的盛恩颐死于苏州留园的门房里,那里是新政府留给他的唯一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