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剑玲 || 母爱如海 ||“一人一城一故事”优秀征文选登（145）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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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如海》

作者｜景剑玲（陕西洛南）

　　在闪烁的屏幕上敲下这四个字时，我的内心一片惘然，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是担心自己文笔的笨拙，还是唯恐中华上下五千年文明的文字用来表达母亲对我的爱过于苍白、无力，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吧！

　　法国著名诗人雨果有句名言：“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人的胸怀”。母亲爱我的情怀比海更深。

　　我的生母在我不到十岁的最热的那个夏天便丢下我们姊妹四人走了，那是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父亲悲恸不已，哥哥用小板凳不住地砸向自己的脑袋（可能是后悔母亲在世时他不该淘气吧），我和小妹嘤嘤地哭着。

　　生母去世不久，姑妈便把我接到了她家，姑妈姑妈，我的姑姑从次便成了我的妈。

　　我的妈妈是一个孝顺，贤惠，善良，勤劳，坚强，热心肠的女人。

　　妈妈生前常常给我讲她和爸爸，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日子，他们一家大小几十囗人相敬如宾、和和美美地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后来爷爷奶奶多次提出分家，妈妈婶婶哭着不分。后来妈妈给婶婶说：你不会烙锅盔我给你烙，娃的衣裳我肯定会给你裁剪缝制，农忙我下地时你给我捎带做饭，咱俩都不愿意分总不能把老两口分开"。就这样妯娌俩才把家分了。

　　我们村十几家人都是同姓，俗称自家屋人，自家屋人多，红白喜事就多，过事时妈妈是一个好帮手，往往过事主人都没起床妈妈就去敲门了。妈妈蒸得一手的好花馍，莲花、牡丹、菊花、葡萄、小鸡、小鱼。蒸花馍时妈妈早早地把剪刀、梳子、顶真、细竹棍、花椒籽洗干净准备好，开始揉面蒸花馍了，只见面团在妈妈的手下极为听话地左右翻飞，不久一个个活灵活现的物件就出现在了面桌上，妈妈总会让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鸟停步于莲花之上，也不会忘记在荷花的枝头伫立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蜻蜓。我小的时候每次妈妈给邻居蒸花馍都会带上我，有时候自己走回来，有时累了睡着了妈妈就背着我回来。妈妈缝制的一手好衣服，单衣、棉衣，大到七八十岁老人的，小到满月婴儿的，会裁会剪会装棉花会缝制。我最喜欢的就是妈妈给邻居做衣服剩的下脚料，有时妈妈把他们拼到一块做成椅子垫子、枕套，有时妈妈会给我做成沙包。我们全大队方圆几十里只有一台缝纫机时妈妈就会用缝纫机做衣服，还会进行简单的维修。

　　自从我的生母过世后，妈妈不仅养起了我，而且连我生父、哥哥、妹妹还有奶奶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全都是妈妈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同村的人说妈妈上坡放牛时从未闲着，就连下雨天也用一张塑料纸往地上一铺就开始做针线活。妈妈就连回娘家的路上也在纳鞋底，走一步，纳一针，抬头看路的同时把线绳子嗤喽嗤喽一拽，妈妈回娘家走的可是山路，要上下很高很徒的山，我们现在年轻力壮上下那座山都很费劲，简直想不到妈妈那时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慈母心肠才想出这种边走边纳鞋底的办法。

　　记事起，我和妈妈爸爸爷爷住在一起，妈妈对爷爷很孝顺，邻居们都说在那缺吃少穿的年月里，妈妈经常给爷爷单独蒸白面膜，他们吃黑面馍或用野菜搅些包谷面蒸的馍。后来在爷爷病重的那几个月中，我常常看到妈妈给卧床不起的爷爷端水喂饭，擦屎擦尿，擦身翻身。妈妈除了要照顾一家老小的生活，还要干大量的农活。

　　我们那儿地多，最多的时候平均每人二亩地，加上自留地全家就是十多亩，而且多种庄稼，一年到头我几乎每晚都不知妈妈何时睡的何时起的，有时怀疑妈妈几乎整晚都没睡，收麦收秋妈妈一个女人家用架子车拉庄稼是再常见不过的事，现在想起来妈妈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上了初中，我时常不理解为啥邻家的孩子每天下午都可以回去吃饭而我偶尔回家时就连妈妈的人影都看不到，后来我就索性周末才回家或最多周三回家取一次干粮。还有可能农活多而忙吧，她常把从地里拔回来的一笼草倒在我刚刚打扫干净的地上。我偶尔想用针线时很难在她的针线筐中找到。如此种种，加上上初中的我到了叛逆期吧！我对妈妈的有些做法实在不满，甚至到了反感不想见的程度。

　　尽管青春期的我对妈妈非常不满，妈妈还会在估计我周三回家取干粮的时候尽量把馍蒸好，把饭做好，有时忙得自己都顾不上吃就下地劳动了。

　　在我的记忆中妈妈在暑假很少让我下地劳动，她会让我看书写作业，有一次我上学时甚至追我很远把我看的一本小说给我送到手上，斗大字识不了几个的妈妈见我整天在看那本书便以为是我学校学习用的。

　　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我似乎看到了在凛冽的寒风中妈妈用她那双布满血口子的手给我递上来的那本厚厚的小说。

　　夜深了，我的身体有点冷，但我的内心无时不感受到妈妈那如海深的母爱带给我的无穷无尽的温暖。

　　八九年，我到离家三四十里的地方去上高中，妈妈怕我冷着饿着，便让我住在了离学校不远的姑姑家，她和爸爸常常不时地拉一架子车粮食给姑姑家送去，三四十里的山路，要翻山越岭，不知妈妈爸爸要使多少劲、流多少汗、歇多少次啊！

　　记得高一那年放麦忙假前，我拉了几天的肚子，在姑姑家病倒了好几天(那也是记忆中我病的最重的一次)，放麦忙假了，我回到了家里，家里正在用脱粒机脱麦子，请了十几个人帮忙，妈妈听说我大病初痊，就用那嘶哑的声音说让我回屋去，我站在打麦场的这边，妈妈站在脱粒机旁，我根本听不见妈妈在说什么，只有向她挥挥手，于是，妈妈绕过几堆小山似的麦杆，小心翼翼地踩着随时都把她能滑倒的薄薄一层麦粒向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杈把，向我指指大门说让我回屋去，说完妈妈就转身又绕过那几座小山似的麦杆走向脱粒机，从脱粒机中呼啸而出的麦粒一颗颗像小子弹似的射在了妈妈的脸上头上，疼在了我的心里，看着妈妈满脸的汗水，望着妈妈穿着被汗水浸湿分不清颜色的衣衫，我的喉咙哽咽了。就在那时起，我发誓长大以后要让妈妈跟我过上好日子。

　　也许，就是从我上高中起我才理解了妈妈对我如海深的母爱中的极小的一部分，我不再顶撞妈妈，放假时我会主动打扫卫生做饭，妈妈把素饺子的馅和好，我会在妈妈下地回来之前把饺子包好，妈妈把被子褥子拆洗干净里面铺好装好棉花，我会帮着缝被子褥子。但是，上高中的我却不知道努力学习，只知疯似的玩，当然我连高考前的预选都没通过，更不用说参加高考了。

　　我回到了家里，沮丧极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一味地自责后悔，妈妈看在了眼里，痛在了心上，她就一天三顿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并且在家陪着我。

　　九月开学前我决定去补习，爸爸妈妈妈坚决支持我。功夫不负有心人，九四年我考上了商洛师专，成为我们村为数不多飞出去的金凤凰之一，爸爸妈妈高兴欣喜，但经济带给他们巨大压力的愁云也飞上了他们的额头。

　　六十四五可亲可敬的爸爸竟踏上了外出打工的路，说是外出打工，实际上不过是在山西建筑工地上干活，爸爸盖过房，修过路，架过桥。那时妈妈也六十二三岁了，妈妈一个人在家种六七亩地，一年四季披星戴月地在田间劳作，妈妈常常在天彻底放亮时就干完一小块地的活，肩扛家貝提着一笼草回来了，收麦收秋的妈妈更是辛苦异常。

　　我们那儿大部分的地架子车都能拉到地头，爸爸不在家，收麦收秋时妈妈有时把车子装的太多，遇到稍有坡度的路时，妈妈拉不上去，就坐路边等着有人给她帮忙推车，后来妈妈觉得太耽误时间，就一次只装一点点，可怜我的老妈妈就一次又一次地奔波在田间地头。

　　记得我妈妈不顾家人的反对，曾在房东地里平过一个打麦场，从大路上到打麦场有一个不小的斜下坡，年迈的妈妈架着车辕拉着几捆小麦，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车子下坡时的速度和车子按照惯性将要行走的距离，无奈之余，妈妈在打麦场边堆了一堆一人多高的麦杆，如果实在控制不住车子，她就把自己扑倒在麦杆里。

　　爸爸外出打工，妈妈在家务农，这可能是爸爸妈妈人生中最艰难的三年，也是他们最自毫，人生最有目标的三年。

　　三年后我上完了我的大学，也工作了，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现妈妈的腿脚不再像以前那么麻利，背也驼了，几乎很难很少见她把腰挺直，而且妈妈的双手双肩双腿关节患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一到天气变的时候就痛的很，妈妈曾经开玩笑说她的腿比天气预报还准。

　　我毕业后的个第三年夏天，爸爸患重病离开了我和妈妈走了，从此，妈妈过上了孑然一身孤苦零丁的生活。

　　也就在那一年，我成家了，几年后也有了自己的小孩，当我去看妈妈时妈妈常常对我说:"冬夏天冷天热时你和娃就不要来咧，把我娃冷着了热着了咋办"！

　　老妈妈的身体越来越衰老，背也驼的更历害，风湿痛的她不得不三天两头靠止痛药来渡日，可任何状况都改变不了妈妈对我的爱，我去看妈妈时总是这顿饭还没吃，她就问下一顿吃什么，我如果告诉她，她就会在我起床之前开始准备，为此我费了不少的心思阻止她，后来妈妈再问我时我就干脆不说了，无奈妈妈还会在我起床之前准备，因为我起床之后会抢过她手上的一切活计。

　　年迈的老妈妈双腿很难迈到离老房子太远的田间地头，她就在院子里大门外种起了菜，而且我每每去看她回来时她总想让我带一些时令的新鲜菜，开始，我怕伤了妈妈的心，便多少带一些，后来，我发现我如果这样，她种菜时会把给我带的也计划在内，我就索性一点也不带，有几次我甚至把妈妈硬让我带的东西仍出好远，我知道妈妈的心很疼，可我也更无耐，转过身甚至想哭！

　　年迈的妈妈对我的爱犹如一望无际温热的海水，它慢慢地接触我的皮肤渗入我的身体，浸入我的骨髓，我不能明确地说明我身体的那一寸皮肤开始感受到母爱的温暖，那一根发丝开始触及母亲灵魂深处对我的爱，我所感受到了是一种透心透肺的温暖，我有妈妈我有人疼有人爱，我的灵魂有所寄托！

　　二Ｏ一三年八月二十几号，妈妈在老屋子后摔了一跤，可能就是那次把妈妈的股骨头摔坏了，开学前我接妈妈来县城的医院检查过，可不知咋地竟没查出是股骨头的问题，医生只是给妈妈开了一些止痛药，坚强的妈妈吃过药就说好多了，下午坚持要回去。

　　十四年五月十七日在哥哥、妹妹的支持下我把因股骨头坏死而寸步难行的妈妈接到了县城由妹妹专门照顾，在县城的这八个月，可能是妈妈一生中最幸福的的时光，妈妈想吃啥妹妹和我还有她的侄子侄女们都会给她买，我几乎天天最多两天就会去看妈妈一次，陪妈妈说说话，逗她乐乐！她的侄子侄女们孙女们老家的亲人们也是一有空就去看她。

　　但这八个月也是妈妈内心最为不安的时光，妈妈时常唠叨在县城花费大，她想老家的孙女们，她想老家的乡邻，我也是费尽了口舌也无济于是。

　　于是在二零一六年腊月初六，妈妈如愿以偿地回到了自己的老房子，回到了生她养她的故乡，回到了和她朝夕相伴七十余载的乡邻之间，妈妈高兴，她怕自己终老在外，妈妈说这就是她的归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