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不能颓废

马新朝，原第三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中国诗歌报编委会主任、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文学院副院长、河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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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不能颓废

文/弯圆

写诗不能颓废，这观点我是最近才接受的，是我亲身经历体会到的。

写诗如果颓废，就有害而无益:轻一点讲，它会使一个人自卑、胆怯、失去生活的乐趣;重一点讲，它还会使人失去身体的免疫力、患上疾病，进而走上自杀的可能性。

我开始接触新诗是上中学时期，那时所接触到的新诗不多，这些新诗大多数在语言上采用的是直抒胸意，就现在来理解它们还是很好懂的。就是这样一些很好懂的诗歌，在当时来说，我们还是理解不了，我们因此被老师看成是成天在读"望天书"。

我对新诗有所理解还是在部队的时候。我们营部的文书是重庆籍的一名志愿兵，比我早几年入伍。他是部队上小有名气的诗人，经常在部队和地方报纸上发表诗歌。他是我心中的偶像，在我写诗的道路上，他算得上是我的启蒙老师。

由于他工作的特殊性，他单独住一间屋子。他屋里摆放了好多文学书籍，新诗方面的书不少。有空的时候，我就去向他请教有关新诗方面的知识。有时我读他写的诗，按自己的理解能力去解释给他听，总能够得到他的肯定和夸赞。这无形中鼓励了我，在训练间隙，我试着学写了一些新诗，他都会帮忙修改、润色。

我真正把写诗当一回事是从94年开始的，那时我退伍到地方上打工已有一年了。到地方与在部队时是不一样的，在部队的时候，不管遇到啥困难，都有领导和组织上的关心;到地方后，一切困难都只得靠自己了。

一个人在外打工，孤独、寂寞是避免不了的事。在孤独、寂寞及不如意的时候，我就以写诗来倾诉心中的不快。我的诗歌，大部分都写的很伤感。我写诗的灵感都来自生活的不易，这就是我所写的诗带有伤感的原因。把伤感的情绪变成新诗体裁方面的文字，读来能获得一些快乐和慰藉。我这人有些怪，生活环境好了，我就会缺少写诗的灵感;生活环境差了，我还能写出一些诗歌来。

去年，我写了一首《如果》的诗:

如果有一天我病了

没钱治

那就不治了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没钱葬

那就不葬了

拋入江河

喂鱼去

这首诗是我在报刊、网络上看到那些生病无钱医治的贫民百姓时写的，他们所表现出的那种无钱医治疾病的无奈和痛楚，深深触动了我的内心，于是我为自己写了这么一首诗。

我也是个贫民，生过病看过病，并亲身体会过作为贫民到大医院去看病所经历的那种困难和痛楚。其实，我生了病不是不想治，而是因为无钱治;我死了不是不想葬，而是因为无钱葬。对于今天的贫民百姓来说，生病是生不起的，死也是死不起的。生病不治，死了拋入江河喂鱼，对于我的这种想法，不是说我有多么的想得开，纯属贫民百姓的无奈之举罢了。

我把这首诗投给诗视界，很幸运被编辑釆用了。我想他们釆用此诗，不是因为看重了它的质量，而是看重了此诗的"颓废"，这种颓废有一定的代表性。他们发表它，就是要让大家写诗时不要颓废。点评此诗的老师说:"怕以后抛尸都找不到地方了，因为要交税哦!"看似一句玩笑话，说不定到那时也许会成为现实。对于我们这些贫民百姓，你想颓废，有时生活根本就不允许你颓废，好死不如奈活着好!

对于他们这种善意的提醒，我还是没有听进去，我继续写我的颓废诗歌:

不知怎地

我总觉得自己死了很多年

面对这张帅气、阳光的

我的半身照片

我总觉得是我留存于世的

遗像

久久端详这张半身照

我又感觉我还活着

这些时间

我老觉得远方在向我召唤

那里的鬼神要进行一场大仗

要来人间招兵买马

我强烈拒绝了他们

我对他们说

凡间美景我还没有赏够

还没有抱得美人归

等我百年之后

再加入他们的队伍

到那时我这根老骨头

即使上不了前线

也要做一名火夫

久久端详这张半身照片

我可以断定

此刻活着的我是个懦夫

那个死了多年的我

绝对是一条英雄好汉

一一《遗像》

在写诗过程中，我刻意去追求一种孤独，我用描写各种死亡来表现这种孤独。刚开始写的时候，诗作的产量不是很高，自我感觉还良好。随着这种死亡孤独的写作不断深入，我的内心逐渐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也就是读自己写的这些孤独之诗，都会有一种害怕的感觉。在这期间，如果有死人的消息让我知道了，我总感觉那死者的魂魄会来找我。在这种恐惧中，写着写着我就生"病"了;写着写着我的"病"就加重了。我感觉天地昏暗，活着毫无意义，甚至轻生的念头都有了。我立刻意识到我不能再写这样的颓废诗作了，我必须紧急刹车，尽快从这颓废的诗歌泥滩中抽出身来。

现实生活中， 诗人是属于自杀的高危人群。诗人为什么爱自杀，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跟性格忧郁与写颓废诗有关。大凡性格忧郁的诗人都爱生病;大凡爱写颓废诗的诗人，都有可能患上抑郁症;大凡自杀的诗人，生前都爱给自己设定一个理想、浪漫的死法，他们的这种死法会在他们的诗歌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比如那年卧轨自杀而死的海子，他生前在他一首诗中就写道:铁轨是通向天空的梯子。他认为沿着铁轨走，就会走向天堂。所以，当他才华得不到认可，在他活得迷茫、孤独时，他便选择了卧轨自杀这条"生"之路。

有人说，诗人们对自己的死是有先知先觉的，他们能够预言自己的死法和死期，他们对自己的这种生死预言，十有八九都能成真。我个人是不这样认为的。我认为他们的死是受自己刻意的思想所支配。一般来说，你不想死你就不会死。你一旦刻意去追求死亡、把死亡当成一种享受，那么你就会自然而然地进入这种"戏"的角色。如果你不及时清醒、刹车，从这"戏"里抽身出来，是比较危险的。

现在，我已不刻意去写颓废诗了，我的"病"体已得到较好的恢复，我仿佛刚从地狱里走了一趟回来，很是庆幸!为了身心健康，我们写诗时，不能刻意去写一些颓废的东西，写诗还是要自然一些的好!

2018.8.17余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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