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谈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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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者,“以恶言加于人”也(《国语辞典》)。非常不幸的是,最近屡屡被人施以恶言,十分不爽。而这一切,全是文字惹的祸。
先是去年十月中旬的一日,在特意征求了大学同学意见之基础上,才战战兢兢地推出旧文《论山西人》。没想到在一陌生人群里,马上就有人跳出来指责道:
“你写这篇帖子很多观点太主观了,井底之蛙。名字起个《论山西人》,就知道你是个肤浅之徒,没文化。”
我搞不懂了,“观点主观”与“井底之蛙”之间有何必然联系?取名“论山西人”,怎么就能让他一眼看出我是个没文化的肤浅之徒?因为想不通,少不了分辨几句,结果引来不少群友围观,场面十分壮观。我于是又以此为素材写了篇《关于《论山西人》的一场风波》(点击可看,下同)以为回应。
前几日推出《常见思维谬误举隅:以中 兴事件为例》,结果一读者跑上来大笔一挥:“汉 奸言论。”四个大字甩你脸上,斩钉截铁,不容分辩!
那日推出《“捉住我,不要让我逃走!”》,结果引来留言“你已不配做中 国公民,建议你去英、法、德”。这是连我的国籍也给开除了的。
还有那篇《“文 革”中的荒谬逻辑》一文,招来这样的骂声:
“‘文 革’结束距今已四十年,若非汝等文人带(应为“戴”)着眼镜将‘文 革’中格外细小之事无限放大,写出那么多弥漫着酸臭的文字,吾等根本不知道这些本来我们也不在乎的事。”
却原来“文 革”中所发生之种种,在他眼中,都是“格外细小”的事,他根本不在乎的,包括“文 革中死亡人数达三百四十二万人,失踪五十五万人,受到各种打击迫害的一亿一千三百万人”(金钟《最新版文 革死亡人数》,刊《开 放》2012年10月号)。既然这样,我的那些文字,他闻上去当然是既酸又臭的了。
好在我也不是被吓大的,我就将这些文字,统统作为“精选留言”给放了出来。一好友看了,气不过,跑上来与其中一人论理。我劝他省省力气,因为凡破口大骂者,均是理屈词穷的表现,你的文字戳痛了他,而他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无奈之下,情绪失控,不得不恶言相向了。更有网友把庄子的话送给我,“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我表示感谢心领了。
其实,“骂”之一字,小时候就领教过,村妇对骂,双方各自拍着大腿,手指对手指,眼睛盯眼睛,放声大吼,一句紧接一句,一句快似一句,如连珠炮,似机关枪,叫到激动处,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不仔细听,你几乎分辨不清她们嘶吼的到底是什么!其实,她们可能也不在乎这些内容,关键是要在嗓门与气势上压倒对方,谁嗓门大、气势足,谁就有理!等到一口恶气出尽,力气用得也差不多了,于是鸣金收兵回府。而围观者也非法官,只是来瞧个热闹而已。
当然,骂人并非妇人之专利,我亲见一中年男子跳着脚,追到地头大骂自己的老婆,那汹汹之气势、宏亮之嗓门,一点也不亚于泼妇!
当然,骂人也不限于村民。我还见一车间主任,喝醉酒后,跑到厂长家门口(厂长住家属院)大骂一通,恰好厂长不在家。次日厂长回来,他酒也醒了,少不得登门负荆请罪,其场面尴尬之极,昨日骂得有多痛快,今日请罪就有多真诚!
文人也喜骂人。不见鲁迅当日与梁实秋对阵,称对方为“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那不是骂人又是什么?
并且对骂也不限于人与人之间,有些时候,国与国之间,也会出现这种状况。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九评苏 共,苏 联也马上做出回应,这可以看作是两国在对骂。因诉诸感情而非理性,并不能解决什么实质问题的。
可以说,凡以恶言加之于人者,均是理屈词穷之表现,也就是说,骂人是不讲理的一种表现,而讲理就不会去骂人!
正因如此,严谨的逻辑学家就特别不喜骂人之人。伦敦大学逻辑学教授L·S·斯泰宾在《有效思维》一书中,就毫不客气地点名批评了两个骂人的名人。
读者也许熟悉拉斯金对惠斯勒的名画《夜景》的评论吧:
“以前我也曾听见过、看见过不少老油子的破玩意,可从来没想到会听说有一个花花公子把一罐油彩泼到大家伙的脸上而要价二百个金元。”
作者对已故之名人也毫不客气——“对于一位能够算是严肃的艺术评论家来说,这种粗暴的语言也许是不能原谅的。可是我觉得它不会对读者产生什么坏影响;它的粗暴使它不起作用”(第五章《不好的语言和扭曲的思维》)。
被当作靶子的还有那名2006年被BBC评为“20世纪最可恶的英国人”的奥斯瓦德·莫斯利爵士(1896~1980)。
“在整个阿比西尼亚论战之上升起一股石油的臭味,而比这股石油味更臭的是犹太人的臭味”——奥斯瓦德·莫斯利爵士(《新政治家与国民周报》——“这个英国”专栏,1935年)
作者射出了他的利箭——“我相信他的目的是通过煽动和制造仇恨去激起人们起来行动;他要骂街,而他的语言骂街骂得太厉害了,反而不能叫人看清除他说话的用意……我个人不赞成奥斯瓦德·莫斯利的意图;我非常不喜欢他的无礼貌、故意的骂街的语言”(同前)。
作者之所以要特意拎出上述两个例子,是因为——使用强烈语言的习惯会导致扭曲思维。
恶言无疑属于强烈语言。由此可见,骂人于对方无损,却于自己有害。当然,有人会举出《三国演义》中诸葛孔明“轻摇三寸舌,骂死老奸臣”王朗的反例,来说明骂的厉害。但那是小说家者言,不足为信的。
好骂人者,可不自省乎?
二O一八年五月三十一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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