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春卷•小说篇◇】《一串闪光的玛瑙项链》||□ 李炳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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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 第58期 总第490期
文学顾问：孔灏、相裕亭、徐继东、李锋古
“白钢认一个拾荒的驼子老头为干爹啦！”
这个消息的发布者是一个叫连城的青年人。今天早晨，当连城骑车上班时，看见了走在马路边人行道上的白钢。白钢扶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站在1路公交站点儿等车。此时，白钢也远远地看见了连城，就招呼连城过来。白钢和连城既是光屁股朋友，也是一个工厂的同事。连城骑车过来，问白钢什么事；白钢说：“连城，替我请个假——我干爹病了，我要陪他去医院看病。”
“干爹？”连城的眼睛瞪成了铃铛：“这是你干爹？”连城仔细打量一下白钢身边的老头：佝偻着身子，黑瘦的脸膛，一双眼睛晦暗无光，隐藏着痛苦。看着看着，连城一下子恍然大悟：“这——，这不是拾荒的驼子老头吗？怎么成了你干爹？”连城的惊讶引来了不少等车者的目光。白钢一脸严肃，提高了嗓门说：“叫你请假你就请，哪儿那么多废话！”这时，1路公交车开过来，白钢小心翼翼地扶着驼子干爹上车，向医院方向驶去。
来到厂里，连城帮白钢请假的同时，将白钢认一个拾荒的驼子老头为干爹的事浓墨重彩地渲染一番。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半天，全厂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人们发出了种种猜测：
有人说：“白钢从小就没爹，后来又没了娘；这是亲情缺失所致啊！”
也有人说：“八成这个拾荒的老头有什么财产，或者祖传金银财宝什么的——白钢是冲老头财产去的。”
还有人说：“白钢此举纯粹是一种炒作，目的是想成名；如今成名的方式很多：有靠本事成名的，有靠街头卖唱成名的，有靠一脱成名的；我看哪，白钢是想靠认爹成名。”
后来，当这些流言蜚语传到白钢耳朵里时，他只是一笑置之，不做任何解释。
一段时间以来，干爹老是觉得呼吸受阻。白钢因为厂里忙，没时间，劝他自己去医院检查一下。干爹说：“没事。”夜里，白钢常常被干爹剧烈的咳嗽声惊醒。直至今天早上，干爹咳出一口血来——病情严重了，白钢只好请假，带干爹到医院检查。医生说，结果明天才能出来；不过，估计病情会很重。所以白钢就让干爹住院了。
刚吃过晚饭，未婚妻玉莲就打来电话，气冲冲地质问：“钢，我听说你认了个干爹，还是那个捡破烂的？你说你平时对他好一点，我也不说什么，这怎么又认他为干爹——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啦？！”
白钢平静地说：“莲，这其中的原因，几句话说不清楚；这样吧，你到医院来，我详细地讲给你听。”
在医院生活区有一个凉亭，四周树木茂密，花红草绿，十分幽静。白钢和玉莲并肩坐在凉亭中央的石凳上。白钢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我从小就生长在一个工人家庭，父母虽然每月收入不多，但是由于他们生活节俭，日子过得很舒心。可是，在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因为发生了车祸，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母子。妈妈带着我，日子过得很艰难。记得我当时非常顽皮，妈妈说的话也不听，致使很多时候都惹妈妈生气，挨妈妈的打。
我十二岁那年，上小学五年级。有一天，天气很热，毒巴巴的太阳烤得人都出不来气儿，空气中滚动着热浪。我和同桌连城趁老师不注意，偷偷从后门溜出学校。学校后边是一个人工湖，旁边建楼挖土时留下的。湖里有一部分人在洗澡，岸上也有几个观看的人。我此时忘了妈妈整天唠叨的不让我去湖里洗澡的告诫，脱掉衣服，就和连城跳入湖水中。置身水中，暑热全消，真是清凉爽快、舒心惬意啊！
我和连城在水中，像两只小鸭子不停地游动：一会儿扎入水中，一会儿互相追逐、嬉戏；不知不觉，我们就来到了深水区。经过刚才的折腾，我有些精疲力竭；加上深水区水凉，没一会儿我的腿就抽筋了。我此时才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手脚不停地扑腾，口中大喊：“救命啊！连城快救我！”声音越来越微弱。连城也害怕了，他并没有救我，而是向岸上游去，并大喊救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岸上有一个中年人，四十来岁样子。见此情景，连衣服也顾不上脱，就跳入水中，向我游来。此时，我身体开始下沉，意识模糊，只有头顶的黑发还在水面飘动。冥冥中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搂住我的腰，把我拉上岸，这才保住我的命，让我在鬼门关前转一圈又回来了。
白钢在叙述这件事时，玉莲有些紧张，身体靠在白钢身上，手紧紧地握住了白钢的手，仿佛自己就是落水者。
她问：“钢，后来呢？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白钢说。我从水中被救出来，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后来的事是妈妈讲给我听的。妈妈那天正好下班路过湖边，得知我落了水，早吓得瘫在地上。
叔叔把我拉上岸后，妈妈就扑过来，大声地叫我的名字。此时，那位叔叔好像懂得一些抢救常识，忙着给我做人工呼吸。好一会儿，我才幽幽地醒过来，恍若隔世。妈妈又惊又喜，紧紧地抱住我不放，生怕我再离开她。
见此情景，周围的人都悄悄地走开了。又过了一会儿，喜极而泣的妈妈才想起去找那位好心的叔叔，哪里还有他的影子？我和妈妈在湖边草地上呆了一会儿，正当妈妈准备扶起我、背我回家时，只听哗啦一声，从我身上掉下一串玛瑙项链来。这是一串用金线穿成的项链，一共二十一颗玛瑙。中间一颗有葡萄粒大小，呈心形，暗红色，仿佛是叔叔那颗火热的心；两边各有十颗小玛瑙，黄豆粒大小，也是心形，橙黄色。妈妈捧着这串玛瑙项链，一个劲儿地念叨：好人呐！好人呐！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妈妈拿着这串玛瑙项链四处打听好心人的下落，目的是想当面说声“谢谢”，可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天有不测风云，在我十六岁那年，妈妈患了肝癌，离我而去。临走前，妈妈用她那枯瘦苍白的手，颤颤巍巍地把那串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叮嘱我一定要找到恩人，当面致谢。
“那么，后来你是怎样认识那个捡破烂老头的？”玉莲问白钢。
白钢有些愠怒：“不许你这样称呼他！应该叫他干爹才对。”玉莲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白钢站起身就要走，被玉莲拦住，拉回到座位：“对不起，是我没有礼貌；钢，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白钢停了一下，继续说：
大学毕业后，我进工厂当了一名工人。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救命恩人下落的愿望。我把那串玛瑙项链挂在脖子上，一有时间就去街上打听：认不认识这串玛瑙项链？没人回应。
玉莲掏出隐藏在白钢胸前的玛瑙项链，仔细把玩，说：“这串项链好是好，可值不了几个钱的。”白钢说：“对于别人来说，它不值钱，可对我来说，它是无价之宝。”
“恩人的下落有消息吗？”
“有。”
“快讲讲。”
有一天，小区来了一位捡破烂的老人，个子不高，身体单薄、瘦弱，而且驼背，大约有六十多岁。当我拿出那串项链，问他是否认识时，老人浑浊的双眼立刻放出了光彩，充满了喜悦地说：认识，认识。
这么说,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啦?我兴奋地拉着他的手。
不，不是。老人喜悦的脸上又恢复了原样。他想了想，说：这是我一个朋友的项链。听他说，这串项链是他母亲送给他的。我的朋友视为珍宝。可是有一天，这串项链却不见了——他说到湖边洗澡时丢在了草丛里。后来，我陪他找过几次，也没有找到，只好放弃了。
我急着问：叔叔，您的这位朋友在哪儿？他可是我的恩人哪！我把他救人及我捡到项链的经过向这位驼背叔叔说了一遍。驼背叔叔说：原来是这样。他顿了顿，好像是在稳定情绪，说：我的这位朋友非常不愿意抛头露面，也不愿意让人表扬他；就是在厂里，他也经常帮助别人；大家想把他的事迹反映到厂宣传科去，他说啥也不干，以为那样做是在害他。都说好人不常在呀。有一次，他在修理一台机器时，不小心从机器上掉下来，腰摔坏了，就变成了残废。妻子也改嫁了，亲属也没有上前儿的；后来，被一个远方朋友接走了，从此音讯皆无。
什么？我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驼子叔叔也打了一个嗨声，摇摇头：不提啦！不提啦！都是过去的事啦！
自从认识驼子叔叔后，我就把他视作自己的亲人：或许自己是个孤儿吧；或许驼子叔叔与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朋友、爱屋及乌吧；或许驼子叔叔以拾荒为生、太可怜吧……，不管怎么说，我和驼子叔叔越走越近。每天下班，我都到驼子叔叔租住的旧房子这儿来，帮助驼子叔叔收拾废品或者帮他买米、买面、洗衣、做饭。我几乎每顿晚饭都到驼子叔叔这儿来吃，有时也睡在这里。驼子叔叔待我也像他的亲儿子一样：每天晚上都等我来一起吃饭。他的话虽然不多，但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透着亲昵劲儿。时间长了，我从内心萌发一个想法：认他干爹……
这一天晚上，白钢和玉莲谈了很久。玉莲被白钢的行为深深地打动了；她要和白钢一起照顾驼子老爹，直到干爹百年之后。
第二天，从医生那儿传来一个噩耗：驼子老爹患的是肺癌，将不久于人世。
在以后的有限日子里，白钢和玉莲把驼子老爹当成亲人，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可最终也没能挽留住干爹的生命。弥留之际，驼子老爹用微弱的声音说：钢儿，莲儿，谢谢你们照顾了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孤老头子，这辈子我知足了。钢儿，爹临走时告诉你一个深藏多年的秘密：当年救你的那个人就是我呀！在厂里出了事故，我辞了职；在远方姐姐家养了一段时间，我不愿再拖累他们，就偷偷溜出来。我的腰摔坏了，成了驼背，别的活也干不了，只好四处流浪，以捡破烂为生。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你。虽然说当年我救了你，但是我也得到了回报——人哪，还得做好事、积德行善哪！白钢此时声泪俱下，百感交集；他心里说：干爹，我早就预感到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啦！我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驼子老爹走了，面容是那样安详，嘴角还挂着满足的微笑。白钢缓缓摘下脖子上的那串玛瑙项链，轻轻地放在驼子老爹的胸前；那颗颗玛瑙放射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当代文学家
2020.07.02 started publication
作者简介：
李炳铎，中学语文教师。爱好写作。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盘锦市作家协会会员。盘锦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其作品曾被评为“2018中国故事节辽河口故事会”第四批次好故事。
文学顾问：
孔灏
中国作协会员，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连云港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市作协副主席。
文学顾问：
相裕亭
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副秘书长。
文学顾问：
徐继东
文学顾问：
李锋古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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