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春林：闰 月 鞋

闰 月 鞋

安徽怀宁 方春林

　　每到闰年出嫁的女儿要给父母买闰月鞋，这是我们这个地方的风俗。惭愧得很，我的父亲已年逾80，母亲也已近80，我这个幺女还未曾给父母买过鞋子。过去逢年过节也曾想过给爸妈买鞋，但每次都让姐姐们抢了先，加上弟妹也买，等我再说买，爸妈就要强烈抗议了:不要买了不要买了!多了穿不掉浪费!浪费是一生节俭的父母最不能容忍的错误，差不多等同犯罪了!唉!没办法，谁让我凡事总是慢半拍呢!

　　今年我特地留了个心眼，决定抢占先机，早早地给姐姐们打预防针:今年爸妈的闰月鞋我包了，你们都不要和我抢!总是你们买，让我情何以堪呢!就这么说定了啊。说到做到，下了班就经常到附近的鞋店逛，爸爸的脚比较瘦削，鞋子比较好买。妈妈的脚型不好，脚趾两边的骨头往外异常突出有点畸形，是典型的劳动人民的脚，她的脚跟着妈妈苦了一辈子。回家和妈妈一起泡脚，妈妈说我的脚就随她的脚，她小时候的脚和我的脚是一样的，只不过我的脚是正常生长，要秀气一些。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我问妈妈，妈妈说还不是因为正长身体的时候走了太多路爬了太多的山的缘故!唉!说起来都一言难尽......妈妈十几岁就和乡邻结伴步行到江南山上采茶。那个年代交通不像现在，到哪都是步行。(就是到了80年代我姐姐在黄龙中学读书时，我妈妈还曾经挑了一担米送到学校，从我家到学校有十几里路，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去的，但是路上的辛苦她只字未提过，却一直念念不忘当时潘校长夫妇如何热情留饭她这个学生家长，只是苦于当时条件艰苦，无以言谢，时过境迁一直惴惴不安，还时常提起)妈妈说江南的山都是笔陡悬崖，灌木丛生，爬山要手脚并用才行，脚趾要像壁虎那样抓得牢牢的，否则一个不留神就会跌落山崖粉身碎骨!江南采茶我是没法体会， 江南的山倒是见识过不少，的确是山高路险，就是如今发展旅游修了山路走起来仍然要气喘吁吁，站在半山腰往下看那才真叫人心惊胆战呢。想象60多年前建国初期百废待兴，那时一切都还停留在蛮荒时代，山高林密山路又该是多么的崎岖陡峭!正是因为跋山涉水的过度摧残，日积月累发展到后来妈妈的脚就变成现在的大脚拐，好看的秀气的鞋子妈妈是穿不了的。

　　记得许多年前二姐曾给妈妈买了一双皮鞋，也是想着母亲一辈子辛苦不容易，老了理应享受最好的，皮鞋既体面又好看，结果拿回家母亲穿了脚疼，偶尔走亲戚咬牙穿上，那脚却要疼上好几天，这鞋渐渐就成了鸡肋， 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有了这前车之鉴，姐姐们和弟妹再也不买皮鞋给妈妈了。现在轮到我来买也就心无旁骛只挑有布鞋的店去看了。不知道从何时起，(许是和唐装、中国风的服装同时兴起的罢)布鞋业竟也悄悄兴起，首当其冲就数老北京布鞋了，每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有那么几家。看了几家北京老布鞋店，做工都很考究，缎面绣花，端庄秀气，摆在那里煞是好看。

　　说真的，如今的布鞋看起来比当年妈妈手工缝制的布鞋要上档次多了!曾几何时是多么眼热别人脚上的小白鞋和球鞋呀，那时候总觉得妈妈做的鞋子太土气了!那个鞋面不是灯芯绒就是蓝咔叽布，这些布不耐磨，像我们女孩子还好点，像弟弟那样顽皮的一年要穿破几双鞋。等后来市面上出现了涤纶涤卡料子布时妈妈就换这种耐磨不容易破的布料做鞋面，颜色仍然是耐脏的黑灰蓝等深色系列，为了省钱妈妈给我们做的鞋子鞋面全是废物利用，都是用做衣服剪剩的布头拼起来的。记忆中妈妈从不买布做鞋，只有送亲戚的鞋子，妈妈才会很郑重地去买整块的好布，那鞋就连鞋里子和镶鞋边的白布黑布也都是新买的，一点不凑合。想当年爸爸早去晚归在乡镇企业上班，我们又都上学，除了农忙放假我们和爸爸能帮帮忙，平时田里地里全靠母亲一肩挑。缝缝补补就不说了，每年就单鞋子这一项就要做10来双，这些可都是千层底的布鞋呀，都是妈妈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哪像现在的布鞋都是机械制造，批量生产的，塑料底全部取代了千层底，鞋底不透气，不吸汗，现在越来越多的香港脚臭脚丫大概都是拜其所赐。再想要小时候妈妈做的这种纯手工鞋，普通鞋店是难得寻到了。唉!风水轮流转，从前不屑要的如今都成宝贝疙瘩了。家里鞋柜里还珍藏着一双妈妈亲手做的布底老棉鞋，每年冬天天气晴朗的时候偶尔穿出去走走路，不燥不热，感觉特别踏实特别温暖特别接地气。妈妈已经老了，已经许多年不做布鞋了，这双鞋我要节约着穿。所以每年我都只穿几次 ，然后洗好放进鞋柜里到下一个冬天再穿。现在看这店里的布鞋，都是亮闪闪的缎面，外表看起来比妈妈从前做的布鞋要华丽许多，不知道可有适合妈妈的。妈妈的脚比我的脚只长了一点点，但是因为大脚拐的原因，她的鞋我穿上都是松松垮垮的不跟脚。现在用我的脚来试妈妈的鞋，想象着妈妈的大脚拐，也让自己的脚趾在鞋里尽量外扩，再走上几步感觉感觉，心里还是没谱，不知道妈妈穿上是否合脚。唉!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真是至理名言呐!要是能有那么一个和妈妈脚型差不多的人帮着试试才好。心里这样想着，后来再去找鞋就常常留心那些买鞋试鞋的老人家。工夫不负有心人!有天逛超市还真就偶遇到一老人买鞋，年纪比我妈妈要轻，她正试穿上了一双针织网鞋，连声夸好:这个鞋好这鞋舒服，就适合我这个宽脚穿。我连忙凑上前细看，老人家的脚和我妈妈的脚还真的很相似，脚拐也大，估计也是好不容易才碰到一双合意的，所以才开心得叫出声 ，我把我妈妈大脚拐不好买鞋的情况和老人家一说，老人家顿时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她很热心向我推荐:大脚拐穿这个网鞋最好，针织的网鞋鞋面比布面的好，有弹性不裹脚，脚在里面收放自如。鞋底也很软。

　　唯一的缺憾是鞋底略重了些，爸妈都是身形瘦弱之人，且已到耄耋之年，爸爸常说现在骑车上街都很累，更何况走路了!鞋底太沉重了走路肯定拖不动，老人家的鞋子须得轻巧些最好。再去寻就锁定目标，只看网鞋了。最后终于给父亲母亲分别觅来了一双又防滑又轻巧又宽松自如的网鞋。

　　在我写这篇文章之前，五一的时候大姐放假回家已经把我买的闰月鞋捎回家了，据说爸妈穿得都很合适。民间有闰月鞋闰月穿，闰月老人活一千的说法，我只祈求我的父母健康，平安，福寿延绵。最美不过夕阳红，我希望一生都在奉献的父母晚年幸福，也能为自己活一回。儿孙都已长大成人，除了我的孩子还在上学，姐姐弟弟的孩子都已完成学业，奋战在各自岗位。儿孙自有儿孙福，爸妈，你们已经老了，照顾好自己，就是在帮助儿女。我们都还在上班，虽然你们陪我们长大，我们却无法天天陪着你们，平常的日子还是要爸妈两个人相依为命，相互关爱，互帮互助 。希望爸爸能把关心天下大事的心思分一些来关心身边的妈妈，爱人就是爱己;民以食为天，希望妈妈在一日三餐上多花点心思，不要把吃饭当成任务，不要一天到晚只操心庄稼菜地不操心人。珍惜眼前，过好当下，保重身体，健康快乐每一天!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方春林，网名君子兰，怀宁受泉人，文字爱好者，小草一样渺小和普通，软弱又顽强。首次涂鸦，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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