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峰:惊蛰时节好读书
惊蛰时节好读书
山东 德州 刘文峰
如果不是这场意外,惊蛰时节,我也许像往年一样,正在老家的屋顶上读书。
正屋屋脊是北方最随常的三角形屋脊,前檐探出的部分是廊子的平顶,长五米,宽三米,这个地方就是我的读书台。和正屋连着的西厢房屋顶和廊顶一样是平的,面积比廊顶还宽大,我不选择西厢房屋顶而选择廊顶做读书台的原因,是因为西厢房的顶上爬满了三叶木通的藤子,不小心就绊人一跤,而廊前有十几岁树龄的玉兰树,几株玉兰树高出了廊顶许多,这个时候,玉兰花正在怒放,沁人心脾的芳香,旁逸斜出的花影,是最易让人接受而不必生出心理负担的邀请。这,怎忍心拒绝呢?
晨餐已毕,携了马扎和书本,攀着竹梯就上了廊顶。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微飔使肌肤泛出淡淡的凉意,太阳正在爬升,轻暖的辉光很快收走了竹尖的凝露。我背对着东方翻开了书本。玉兰的树冠在我身后,太阳将它枝柯的影子投射在我的书上,投射在我的脚边,也投射在我看不见的我的背上,温度渐渐升高,玉兰花的香气也不似先前清,浅,换作了浓,冽。
读书而没有功利心,是最舒服的读书方法,这个时候就不用去读那些令人皱眉颦目的篇章了,意义深大的文字交给那些专家去品鉴吧,我这时候只要得到美的享受就够了——因此我携来读书台的是酒徒民歌风的哈菲兹的书,是农民民歌风的彭斯的书,是文人民歌风的闻捷的书。“酒徒”、“农民”、“文人”并不足以修饰哈菲兹、彭斯和闻捷,但是在这些名字前面再加上一串修饰词,那种感觉好像要把一个人捆起来一样,诗人有知,会恨透我的,我可不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你听,他在啸叫:
美酒、歌手和玫瑰,
这儿已经准备停当......
你听,他在歌咏:
呼唤羊儿山丘去吧,
在欧石楠丛生那地方......
你听,他在沉吟:
当那出色的牧人到来,
姑娘将向他伸出臂膀......
嗡嗡的蜂鸣将我从文字里拉了回来,真如饮了醇酒一般,齿颊生香。我抚过那些文字,将手掌摊开在书本上,一只蜜蜂落在我的指尖,敛起了翅膀,它不去玉兰的花蕊里采蜜,为何单单在我的指尖转圈,难道它也贪恋翰墨书香?我撮起口唇制造了一阵小风,试图使这只蜜蜂明白它停错了地方,可惜它不理我的提示。我不担心它的蛰针,从小到大,从没有任何一只蜜蜂伤害过我,包括我向养蜂人的蜂箱里偷蜜吃的时候。
太阳升到了半空,我随着太阳的方向转动身体,使我的背一直曝在阳光里,这时我已觉得汗津津的了。我夹了书本,爬下了竹梯,将用木棍儿搅动缸水试图搅晕我的锦鲤的孩子支开,就着葫芦瓢舀起的井水净了面。
马扎我留在廊顶了,黄昏来临前,我还会爬上去,这一次,我会坐到玉兰树冠的另一侧,这次是背对着夕阳,再读一会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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