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也不能随便买

2009年深秋的一天,宇姐带我去看楼景,又进了一次大观园。秋风萧瑟,落叶缤纷。秋天来了,冬天就不远了。我瑟缩着双肩,在楼区里走来走去。想象力有限,我看不出那些毛坯之后的富丽堂皇。但是因为跟从宇姐,我才乐意看个稀罕。

那年楼市疯狂发飙,瀚海名城楼盘门市达到一万二千一平米,远远看到当时的欧亚集团楼体已成型,后来成了一个比较繁华的商场。而相比花园洋房楼价,工薪族的月薪竟买不到一平米的毛坯房面积。吉鹤苑里的别墅闲置已久,丽景庄园的别墅好多年都被当成捡破烂人的垃圾场。买不起的人买不起,买得起的人不住。

给瀚海名城写电视台广告词时,我私下还担心着能不能卖得动。后来看到做楼盘开发的那朋友从豪车座骑上下来,从容走进他的领地,他自由自在的王国,才知自己全是杞人忧天。

不会估量价值,更缺少吐纳自如的胸襟,所以我没有机会成为生意人。也一直不认识奢侈品包包,不知道粉红钻的价值,更不要提投资房产的眼光了,估计都不够的赔的。今年在成都看到一个长长的队伍,我以为他们要打疫苗,结果被告知不是去打疫苗,而是被限量进入奢侈品店。有钱也不能随便买,我也是服了。我当然也不曾预料,后来一二线城市的房子,也是有各种购买限制,就是有钱也不能随便买。不是修炼到抵得一切诱惑,而是愚蠢到根本不认识诱饵,因而显得猎手更愚蠢。

看过楼景那天,宇姐带我去于家新修葺的炖菜馆,果然见旧貌换新颜。铁板烧鹅热气氤氲,鱼是农家炖法。煎面肠、煎豆包仍是招牌,另赠了鸡蛋糕。在人烟稀少的僻静处,不免恍有隔世之感。

在我眼里,有好多房子的宇姐是富人。可是她除了有投资眼光,完全不在富人的朋友圈里,非常超脱。她儿子去德国留学,我问学费咋办,她说,卖个车库。好家伙,卖个车库就像我们打四幺四甩出四个二,人家手里还有四幺四和一个铁龙呢。

宇姐不戴任何首饰,她同时使我懂得,使女人好看的不是钻石。那天她穿一件稀疏印花的外套,长发轻轻束在脑后,如秋日荷塘中一朵独秀的莲,楚楚动人。真是生得绵密的心,妖娆的身。

分别时,她扬手递给我一个袋子,淡淡地:“生日礼物。”

是谭木匠的“迷蝶”。只这两个字,我便已醉了。铁木豆制成的梳子,握在手中光滑圆润,与丝般顺滑的黑发相配。雕花的小圆镜名为蝶镜,是一只蝴蝶拢起了翅膀,打开来,就是打开了蝴蝶的翅膀。就算镜中人已久经时光雕琢,却依然可得精巧细腻的心思。这样的梳与镜,都是闻得见香气,听得见细语的。

其实,距我生日还有好多天。我母亲并没有给我生姐妹,我却偏得宇姐宠爱。“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好吧,我愿是那迷蝶,挽留不住时光的脚步,但为着梦的美妙,收拢了翅膀,被捧在掌心。

俞伯牙与钟子期、荆轲与高渐离、百里奚与蹇叔、范仲淹与滕子京、白居易与元稹.....好像我们能一下子举出许多忠贞不渝的友情范例,不过,差不多都是男性,有关女性的动人友谊,被记录下来的不多。小说里面有,像黛玉和紫鹃。日本文学里好像也不缺。也许因为以男权为中心,即使有好的故事也不被留心。或者眼界和心胸,女性间的友谊来得不如男子那般刚烈震撼?如果说沈芸是因憨园而死,但其中到底夹着个沈三白。

然而现在情形到底不同了,要好的人,也可能像袁枚和他的女弟子,超越年龄、性别的界线,志同而道合。不过,我更沉浸于纯女性的友谊。宇姐给我带来别开生面的体验,我很知足。

那次返回市区时,灯火渐密,据说这亮度比北朝平壤强多了。人总是这样,向前看时不免气馁,回头见不如我辈者,谁没有阿Q那样极容易习得的飘飘然?而乱花渐欲迷人眼,要经历多少无风的景,我们才会懂得素朴本真的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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