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门
May.
28.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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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的木门,灰色的铁门,叠在一起看上去坚固无比。这就是我记忆里的第一道门,隔绝了世间的喧闹,带着浓茶暖青窗的味道。这是奶奶家的外门,也是她内心恐惧的来源。因为小时候家里经常只剩下我们,一老一小,挨着夜色拥在窗下,她看《大宅门》,我也跟着看,片头曲一响就觉得心安,似乎一集的片长足够撑过孤寂的一晚。偶尔听见敲门声,我和奶奶都吓得不敢去开,因为家人有钥匙,陌生人才会敲门。那时我害怕一个人上厕所,因为厕所在屋外走廊,离大门最近,于是让奶奶不停喊着我的名字,我跑着去跑着回,路上像是有人追。
后来,我们一家三口有了自己的家,于是那道门便成了“奶奶家的门”。黄色的木门拆掉了,铁门换成了防盗门,我们过年时会在门上贴对联,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忘了那扇门原来的样子,只记得门框的凹槽里挂了一个鞋拔子,还有一串长长的核桃珠子。之后去奶奶家,走进大门,小屋的门有时开着,有时关着,后来才知道,那是奶奶的一扇心门。
有了新家以后,我们自己的大门比之前多了一个门镜,个子小小的我总翘着脚窥探外面的情况。那时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奶奶家的大门没有门镜,有人敲门只能靠声音辨别门外客,这才让奶奶那么害怕那扇充满未知的门。
我家的门是灰绿色的防盗门,朝屋里那侧包着软皮,让整个房间少了些刚硬的压抑。只是门镜的存在让爸爸觉得缺乏安全感,于是他在门镜里侧加了个小帘子,这样外门人就不能看见里面的人影了。那扇门陪我从小学到高中,每次站在门外敲门,看着门镜从黑变亮就知道帘子被掀开了,随后就是一声清脆的开门声,进门阳光万丈。
每到寒暑假,我总一个人在家,这时有人敲门我就会假装没人在家,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待万物静默之后掀开门镜。如果,这时候人还没走,就会有种被逮个正着的感觉,因为我知道他能看见门镜一亮,不过随后我也能让他心里一黑。
上大学那天我们大包小裹离开了那扇门,到了寝室,又一扇即将伴随我四年时光的大门映入了眼帘。那扇淡黄色的防盗门,刚住一年门里就被我们贴上了各种外卖宣传单。后来外卖配送的各种软件诞生了,门上的宣传页就再也没入过我们眼。毕业那年,我和好友刚搬了一年的两人寝,临走时望着那扇开着的门,心想这是一年来第一次外出不锁门,以后,也都不会再由我们来锁这扇门了。
毕业那年夏天我们搬进了更大的两人寝,房东人很坏,所以一年租期满了我们就离开了那扇还未来得及熟悉的大门。只记得有一次朋友自己在家忘了带钥匙,叫来开锁公司一下就把门打开了。随后我们便明白了一件事,其实门锁不住任何空间,这世上所有的“家”也都是我们生命里临时租来的地方,总有一天要还。
如今,我们又面临寻找新的大门,目标只有一个——安稳。一时间觉得,岁月里那些曾经坚固无比的门,都像是我们对待这个世界的一件外衣而已,衣服下永远是我们最真实舒适的状态,门里门外,其实阻隔的只不过是我们生命里的某段思念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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