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好诗 | 题亚历山大城
汤云柯
几朝胜败硝烟散，犹是春风蓝海城。
《题亚历山大城》是一首怀古诗。用七绝题咏这样一座历史文化名城，显得力小而任重，需要十足的勇气和魄力。
诗人并没有把目光投向与该城有关的具体场景，而是大刀阔斧，举重若轻。“足下山河掌上兵，千秋雄冠战神名”，这两句追溯亚历山大城的来源和命名，气势非常雄壮。从首句来看，一位脚踏山河、手执兵器，英姿飒爽的英雄形象立刻浮现在读者眼前。“足下”是谁，或者说山河在谁的“足下”，又是谁的“掌”上挥舞着“兵（器）”，不禁启人疑窦。次句“千秋雄冠战神名”，立刻回应了读者的阅读期待，原来此人即“战神”亚力山大大帝。巧妙关合城与人，从侧面点题。史载公元前336年，曾征服希腊王国的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被波斯派来的刺客杀死，年仅二十岁的亚历山大，便开始接过父亲的权柄，执掌庞大的帝国。他继位后，首先镇压希腊人的反抗，接着挥师东征，灭掉盛极一时的波斯王国，远征印度等地，把埃及变成马其顿帝国的行省，在埃及建起这座亚历山大城。这既是诗人脚下的“山河”大地，更是“足下”即亚历山大曾经攻占的江山！
但接下来，诗人并没有把笔触局限在“战神”亚力山大征战四方的丰功伟绩上，而是用“几朝胜败硝烟散”一句，轻轻带过，涵括了发生在这座英雄城市的无数的鏖战，无数的改朝换代。埃及亚历山大城，是古代欧洲与东方诸国之间的贸易中心和文化交流枢纽，是历代欧亚之间兴起的王朝的必争之地。埃及、希腊、波斯、罗马、东罗马、阿拉伯、奥斯曼帝国，以及近代英国、法国、俄罗斯诸列强，均在此展开过激烈的战争。亚历山大城自建立以来，饱受战火洗礼，迭经兴衰，甚至被屠城，一度萎缩成一个仅有数千人的小渔村，今天又发展成埃及最大的海港。“几朝胜败硝烟散”七个字，荡开如椽之笔，避重就轻，且一气直下，顺势带出结句“犹是春风蓝海城”，诗人把思绪从微茫的历史画面中拉回，眼前依然是地中海南岸和煦的春风、蔚蓝的大海。余情渺渺，欲说还休。
如果我们联想到亚历山大大帝在征服地先后建立过数十座以“亚历山大”命名的城市，在埃及亚历山大城尚未峻工之际，他便因突患疟疾而不幸离世，其母亲、妻子与儿女都被反对党杀死，其一手缔造的横跨欧、亚、非三洲的马其顿王国仅仅存续短短十三年，便陷入四分五裂的前尘往事，就会更加清晰地体会到“战神”也好，“硝烟”也好，在“春风”、“蓝海”面前，都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李白《越中览古》写到：“越王勾践破吴归，战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宫殿：只今唯有鹧鸪飞。”然而，《题亚历山大城》这首诗，并非蹈袭前人怀古诗感慨历史兴亡的窠臼，诗人重在表达的是对英雄的崇仰，对当下风光的消受与流连，而兴亡之感自然蕴含其中，莫可名状。
莫真宝，籍贯湖南常德，文学博士，中华诗词研究院学术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