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射大雕——读《射雕英雄传》

第一次看《射雕英雄传》是在一本不知名的杂志上。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出版界没有什么版权意识，境外有好小说，就有人以杂志的形式出个单行本，然后就在坊间售卖。

家里人不让读这类闲书，我便利用放学的路途时间，快速地浏览着扣人心弦的故事。周六下午，从县城走回家，差不多看完《射雕英雄传》的上部，周日下午走回学校，一部《射雕英雄传》就算读完了。

年轻时看《射雕英雄传》，一者专注于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再者感动于故事中英雄的行侠仗义、义薄云天。三者喜欢故事里特型人物的撩人心弦的个性，比如黄蓉的睿智和俏皮，老顽童的逆向思维，洪七公的随心所欲，郭靖的大智若愚。

看小说的时候，街上的录像厅已经开始播放电视连续剧《射雕英雄传》，两集一放，一毛钱一集，共有60集，那年代，谁会豪横到花六块钱把一部电视连续剧看完呢？能看个几集就觉得非常过瘾了，起码在看小说的时候，就能把书中的人物与电视剧里面的人物建立起勾稽关系，看书似乎也不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

中年之后再去阅读《射雕英雄传》，感觉是另外一番滋味。

《射雕英雄传》的历史背景是南宋初年的绍兴中兴时期，金人虽然灭掉了北宋王朝，并将徽钦二帝掳到北方，可中兴四将的出现，维持了南宋朝廷的半壁江山。金人在南方还有小规模的偷袭和渗透，已经没有了大规模的战争。

南宋临安，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是赵构难逃后建立的南宋朝廷之所在。两个难民杨铁心和郭啸天，都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避难于此，虽然沦落京城，可他们不坠青云之志，经常一起喝酒吃肉痛骂金贼。

一天，他们遇到了追杀贼人的道士丘处机，丘处机感动于郭杨二人的义薄云天，因此，分别给他们的孩子取名为郭靖和杨康，意思就是说，不要忘记“靖康之耻”。

就在两位夫人即将临盆的关键时刻，他们遭到宋兵的追杀，郭啸天当场死亡，杨铁心负重伤逃亡，郭夫人被带到大漠，杨夫人被金国王子掳走。看似不经意的开头，其实已经说明了故事的主基调——侠义。

郭靖和母亲在大漠成长，在这里，他不仅跟蒙古人结下了友谊，而且还在童年时期杀死了梅超风。在蒙古还没有实现统一的时候，蒙古人还是极具亲和力的，铁木真也全方位地表现出了大汗的风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路径，天资愚钝的郭靖，凭借着骨子里的忠厚和淳朴，得到了哲别师父的亲睐，得到了全真教马钰道长传递内功心法，最后得到了铁木真的敬重，竟然被封为金刀驸马。郭靖已经初步地显现出英雄本色。

郭靖走出大漠，那是因为当年丘处机与江南七怪有了十八年之约。

人之初，性原本无善恶之分。环境改变人和造就人，在大漠成长的郭靖拥有了博大的胸怀，在金国王府成长的杨康，变成了贪慕荣华富贵的势利人。即便是遇到穆念慈的爱情，杨康都可以口是心非。而郭靖完全相反，与黄蓉一见倾心，可黄蓉是那么的刁蛮任性，且黄老邪始终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嫁给笨拙的郭靖。可郭靖和黄蓉就是要将爱情进行到底。同样是“烈士”的后人，成长的环境对人的影响怎么如此之大呢？

那时候的江湖，还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的世界，除了西毒主动在江湖上走动，东邪在桃花岛守着爱妻，南帝在大理专攻一指禅，统治庞大丐帮帝国的洪七公，经常因为美食而玩失踪，江湖是江南七怪与灵智上人、沙通天等一群不起眼的角色的江湖，梅超风出现都能让大部分人闻风丧胆。

像爬山一样，天资愚钝的郭靖从见谁败谁，通过跟这些人练手，踩着这些人的武功逐步成长起来，一直走到华山论剑。他确实有参加华山论剑的资本了，洪七公成了他的师父，东邪是他的老丈人，老顽童周伯通成了他的拜把兄弟，南帝救过黄蓉的命，就一个大对头西毒，当时还有点疯疯癫癫的。

《射雕英雄传》其实也是一部青春偶像剧，他写了郭靖与黄蓉机缘巧合的爱情，以及郭靖与华筝公主的三角恋；写了杨康与穆念慈恩怨缠绵的爱情，以及杨铁心想包办的郭靖与穆念慈的婚姻；还写了欧阳克的风流成性和无恶不作，其中还穿插了一些不著名人物的爱情故事。

无论故事如何发展，无论打斗如何的激烈，无论宋金蒙古如何的战争不断，小说始终是围绕侠义二字展开叙述。有江南七怪的义薄云天，有郭靖母子的民族大义，有包惜弱的深明大义，有洪七公的江湖豪情，甚至还有梅超风、陆乘风、曲灵风等人对师父的舍身取义，这都是侠义的不同表现形式，小说最终将一切美好的都集中到了郭靖的身上，让郭靖成为弯弓射雕的真豪杰、大英雄。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射雕英雄传》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其圆满不仅表现在郭靖黄蓉的爱情得到了完美的结局，更为重要的是，在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纵横天下的时代，郭靖通过华山论剑成为天下供人的大侠客。这样的圆满不是小说家编出来的，而是通过文学的塑造，慢慢地育成的。

郭大侠不是一个小说中的虚幻人物，而是一个超过虚幻的存在，以至于当年很多姓郭的人，都会被人戏称为郭大侠。

铁血丹心养育凌云志，华山论剑笑傲侠义情。这是我重读《射雕英雄传》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