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太宗李世民眼里,进谗言的小人是什么东西?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诸葛亮在《前出师表》中,如此劝告刘禅,一定要远离小人,否则,必将像汉朝末年那般国势衰微,变乱纷起。我们中兴大汉之伟业,肯定就完不成了呀!我的皇上!
数百年后,唐太宗在其《帝范》里,亦提到“去谗”之重要性。
“夫谗佞之徒,国之蟊贼也”。此处之蟊贼,可不是现在所言的小偷。蝥,食苗根虫,贼,食禾节虫。它们虽小,似乎不起眼,然吃的,却是树木禾苗最重要的部分。若任他们啃蚀,树必死,禾必枯。不过,咱觉得,周朝人,对进谗言者的形容,同样贴切——它们就是青蝇——不停在你耳朵嗡嗡嗡,赶吧,飞开一下,又飞回来;拍死吧,打得手上尽是脏。数量极多,繁殖极易。烦不胜烦,打不胜打。于是,大多数人,只好忍,你飞就飞吧,我懒得理你了。然久而久之,你不是不理它了,而是习惯了。为何古往今来,小人若多?乃在肉食者,一旦容忍了一个小人,便有无数小人朝你扑将过来——因为有利可得,且易得。小人多了,君子就远了。一者君子好净,不愿同流合污;二者,哪怕有迎难而上的君子,贤臣,也会被小人们恶心走。一旦小人占据朝堂,离身死国灭,还有多远呢?
在给谗佞者定了性之后,李世民进一步论述他们的龌龊行为——争荣华于旦夕,竞势利于市朝。以其谄谀之姿,恶忠贤之在己上;奸邪之志,恐富贵之不我先。朋党相持,无深而不入;比同相习,无高而不升——他们享受要在前,吃苦要在后——当然,最好是一点苦也不吃——贤臣比自己官位高,他们不是改弦更张,也做个好人,见贤思齐,而是凑在一块,想些龌龊法子要把人家搞下台——只是,李世民似乎不知道,小人好结朋党,其实所谓的君子,也会结朋党。明朝之败,重要原因之一,不就在清流们争那些虚无缥缈的高义?为反对而反对,对国之害,与阉党又有多少区别呢?篡唐的朱温可不像崇祯皇帝那般没主见,唐朝行将灭亡之时,他将三十余个清流高官一伙子砍了,扔到黄河里,什么清流?嘿嘿,我让你们变浊流——这就是唐太宗,所无法预料的事情了。
令色巧言,以亲于上;先意承旨,以悦于君。何为先意承旨?人主未命而唯唯,未使而诺诺,观貌察色——皇上神色刚一变,他就晓得该做什么,仿佛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似乎在清朝,有人写过副对联,上联讲的就是这种人——上司开口才半句,早已对对对,是是是;与惑媚上级相对,他们对自己的下属,又是另一副嘴脸——下级陈词达千言,始终嗯嗯嗯,哦哦哦——自己在皇上那里的丑态,他们希望能在下属那里找回来。
“良由逆耳之辞难受,顺心之说易从。彼难受者,药石之苦喉也;此易从者,鸩毒之甘口也!明王纳谏,病就苦而能消;暗主从谀,命因甘而致殒”——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或甜,却会要命——几十年后,在创造了开元盛世的玄宗朝,出现了口蜜腹剑的李林甫,当然,杨国忠,也不落后。结果呢?是安禄山史思明起于幽燕,把个花花大唐朝,打了个稀巴烂。李隆基仓皇入蜀,可怜一代美人杨玉环,香消玉殒于逃亡路上。
唐太宗,自己能够以史为鉴,却无法让后代们,以他为榜样。在“去谗”篇最后,他大呼——可不诫哉!可不诫哉!——然则,自古以来,又有多少人君天王,有那能力辨别奸佞之人并远离呢?历史不断之轮回,也就是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