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鹊仓公列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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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虚侯的相国赵章生病，召臣我前往医治，众医生都认为是寒中。我给他切脉后说道：‘通风’。通风是指饮食咽下去后全部吐出不留。脉法中说：‘病人五天会死。’结果他十天后去世。这病染上的原因在于饮酒无度。我之所以知道赵章的病根，是因为我在切脉时，脉象为‘滑’，这是体内生出的风气，表现为饮食下咽后全部吐出不留，正常会在后五天去世，这是一般的分界法。他能在十天后才死，超过了正常时间，是因为他喜欢喝粥，所以胃中残留有食物，这才多活了五天。我的师傅曾经说过：‘胃能消化食物就会超过死亡时间，不能消化食物就不能达到死亡时间。’”“济北王生病，召臣我前去诊治。我为他切脉后说道：‘这是风蹶导致胸中满胀。’我立即为他开出药酒，喝完三天后恢复如初，他的病是因为出汗后躺在地上睡觉所致。我之所以知道济北王的病根，是因为我在切脉时，感觉到了风气，他的心脉浑浊。按照病理学说：‘邪气侵入身体，阳气消退后阴气进入。’阴气进入身体扩张，寒气上升而热气下降，所以病人胸中胀满。我之所以知道他汗出伏地的病因，是因为我在切脉时，感觉到了气阴。有了阴气，病肯定进入体内，治疗时就要把寒气随着汗水排出。”“齐国司空北宫的妇人生病，叫我前往诊治。众医生都认为是风寒侵入身体，病的根源在于肺部，所以穿刺了她脚上的少阳脉。臣我为她切脉后说道：‘病根在于气疝，邪气侵入膀胱，病人排尿困难，并且尿色赤红。病人遇到寒气就会遗尿，并且腹部肿胀。’这病的原因在于排尿困难，却行了房事。我之所以知道病根，就因为在切脉时，感觉到脉象强大而结实，但是脉动不快，这表明蹶阴有了变动。脉动不快，是因为疝气侵袭了膀胱；腹部肿胀，是因为蹶阴脉络集结在小腹。蹶阴有问题就会导致脉动，脉动就会形成腹肿。我用针灸扎病人脚部的蹶阴脉，左右各一针，马上就不再遗尿，尿色转清，小腹也不再胀痛。然后立即用火剂汤让病人服下，三天后疝气消散，病人随即痊愈。”“原济北王的奶妈说自己脚底发热肿胀，我给她切脉后说道：‘这是热蹶。’我用针在她的左右脚底穴各刺三下，按住后不让穴位出血，很快病痛解除。这病之所以得上，是因为饮酒大醉。”“济北王召臣我去给他的侍女们诊脉，其中有名叫做坚的女子，并没有什么病状。我告诉永巷长说：‘竖伤了脾脏，不能劳累。按照脉法，她明年春天会吐血而死。’我问济北王：‘才人女子竖有什么技能？’济北王回答：‘她喜欢方伎，有很多种技能。她们是方伎场所精心培养出来的，去年我在市场上买来的，花四百七十万买了她们四人。’济北王问我：‘她没有什么病吧？’我回答：‘竖的病很重，按照脉法必死。’济北王召坚来仔细看了又看，发现她的颜色没有什么异常，所以对我的话不以为然，就没有把她卖给其他诸侯。第二年春天，竖捧剑服侍济北王上厕所，济北王进去后，坚在外面等着。济北王喊她前去，结果坚跌倒在厕所旁边，吐血不止而死。这病之所以得上，原因在于流汗。经常流汗，依照病理学说是体内有病，但毛发体肤都保持原有的色泽，脉象不衰，这是体内之病。”“齐国的中大夫生了齲齿病，臣我用针灸扎他的左大阳明脉，立即为他开出苦参汤，每天嗽口三升，过了五六天后病情痊愈。他得这个病是因为受风，睡觉时张着嘴，吃饭后从不嗽口。”“淄川王的美人生子后没有乳汗，召臣我前往医治。我给为她开出莨锽药一撮，用酒伴随饮下，很快就产出乳汁。臣我为她切脉时，感觉脉象躁动。躁动说明还有其他疾病，我立即让她饮下一剂消石汤，马上阴部出血，排出像豆粒那么大的血块五六枚。”“齐国丞相宾客的仆人跟随丞相朝见入宫，臣我在闺门外看到他在吃东西，远望他的面色有疾病之气。臣我立即告诉了宦平。平也喜欢把脉，曾经在我家跟随我学习。我把这名仆人的病告诉他说：‘这病伤了脾气。明年春天就会鬲塞不通，不能进饮食，按照病理学说到一百天，他就会吐血而死。’平马上前往告诉丞相：‘君侯宾客的仆人生了重病，死亡的日期已经定了。’丞相便问：‘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平回答说：‘君侯朝时入宫，君侯宾客的仆人在闺门外吃东西，我正和仓公并排站立，他讲给了我，并说出了仆人的死期。’丞相马上召这名宾客问：‘先生的仆人有病吗？’宾客回答：‘仆人没有病，身体没有任何疼痛。’到了第二年春天，仆人果然生病，到阴历夏四月吐血而死。我之所以知道仆人生病，是因为脾气隐藏于五脏，脾气受伤就会在外有所表现，仆人表现的就是伤脾之色。我远望去他脸色煞黄，仔细观察是青灰色。很多医生不知道这个情况，认为他是身体中有寄生虫，却不知道是已经伤脾。我之所以知道他明年春天会发病，这是因为他脸色发黄，黄色是土气，土不胜木，所以到春天会死。但他却坚持到了初夏才死，因为脉法中说‘病情严重，而脉象顺清的叫做内关病。’患了内关病，病人感觉不到疼痛，好象没有一点痛苦。如果再增添别的疾病，他就会死在仲春二月；如果病人精神愉悦，就能拖延一季的生命。我在诊脉时，感觉他的脉象清顺，病人的心情也很好，他的抵抗力很强，所以在四月才死。仆人得病的原因，在于流汗太多，他用火烤干，导致受了风寒。”“淄川王生病，召臣我前往。我给他切脉后说道：‘这是热风侵袭上部严重，头痛身热，让人烦闷不安。’我立即用冷水敷衍他的头部，用针刺他脚部的阳明脉，左右各三针，病人很快恢复。这种病得上，是因为洗头发后没有干就睡觉，这病称为蹶风，头疼脑热直到肩膀。”“齐王黄姬的哥哥黄长卿在家摆设酒宴请客，其中有我。客人们都落座了，还没有上食物。我看到了齐王王后的弟弟宋建，告诉他说：‘先生身体有病啊。在四五天前，先生的肋部疼痛到不能俯仰，还不能小便。如果不及时医治，这病会进入肾脏。趁着病还没有进入五脏，要抓紧时间治疗。病刚刚侵入肾脏，这叫做‘肾痺’。’宋建说道：‘确实是这样的。我经常腰脊疼痛。四五天前，天下着雨，我家的女婿们来到我家，他们看到库房墙下有很多块方石，就想搬开。我也过去搭手帮忙，但只搬了一下子就不能起来了，只好把石头放下。到了晚上就开始腰脊疼痛，不能排尿，到现在还没有好。’宋建的病得上，是因为他喜欢举重物。我之所以知道宋建的病根，就因为我观察他的脸色，发现他的太阳穴处干涩，两颊显示出肾病，太阳穴边缘四分处色泽干枯，所以才知道他四五天前疾病发作。我为他调制了柔汤服用，十八天病就痊愈了。”“济北王一名姓韩的侍者背部疼痛，寒热，众医生都认为是寒热病。臣我给了她切脉后说道：‘她是内寒，月经不通。’我立即给她开出窜药，很快月经来到，病接着痊愈。这种病得上，是由于想得到男子却不能。我之所以知道韩女的病根，是因为我在给她切脉时，感觉到了肾脉艰涩而不连续，所以知道她月经不通；她的肝脉象弓弦一样紧张，在左手寸口处尤其明显，所以我断定她想男子而不能得。”“临淄氾里有名叫做薄吾的女子病得很重，众医生都认为是寒热病，很快会死，所以不再给她治疗。臣我为她切脉后说道：‘这是蛲瘕（音náo jiǎ，挠假）。’蛲瘕这种病，病人的肚子很大，皮肤枯黄而粗糙，用手触摸病人的肚子，病人会很难受。我为她开出一撮芫华用水饮下，她马上排出蛲虫数升，病马上痊愈，三十天后复原。蛲虫病之所以得上，是因为寒湿，寒湿气集结不出来，化为虫子。臣我之知道薄吾的病根，是因为我在切她的脉时，沿着她的尺寸穴，感觉到尺寸穴粗大像是有刺，头发干枯，这就是虫气。她的脸色光泽没有异常，表明她的中脏器官没有邪气或者重病。”“齐国的司马淳于生病，臣我前往为他切脉后说道：‘这是通风病。通风病的症状，在于饮食后马上呕吐出来。这种上病得上，是因为吃得太饱后快步行走。’淳于说道：‘我在齐王家吃了马肝，吃得太饱，看到上酒了，赶紧快走离开，驱驰来到家中，马上排泄了数十回。’我告诉他说：‘我为你开出火剂加上米汤饮下，七八天就会痊愈。’这时医生秦信在旁边，我诊断完离开。秦信对左右都尉说：‘淳于意认为淳于司马的病怎样？’他们都回答：‘他认为是通风，可以治愈。’秦信笑着说道：‘他这是无知。淳于司马的病，按照病理应当在九天后死去。’但是淳于并没有在九天后死去，他的家人就再次召我前往治疗。我询问了情况，一切都像我诊断的那样。我立即为他开出火剂，用米汤服下，七八天病情痊愈。我之所以知道他的病根，是因为我在切脉时，一切都像病理书上说的一样，他的病和脉象一致，所以不会致死。”“齐国的中郎破石生病，臣我为他切脉后说道：‘他这是肺受到损伤，是不治之症，应当在十天后丁亥时尿血而死。’以后第十一天，他尿血而死。破石的病之所以得上，是因为他堕马落到了硬石头上。我之所以知道破石的病根，是因为我在切他的脉时，感觉肺充满了阴气，好象来自几个方向却很分散，情况很不一致，他又脸色赤红。我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堕马患病，是因为我切到了反阴脉。反阴脉冲入了胃中大脉。因为肺脉分散，所以脸色变得赤红。我的师傅说过：‘病人能喝水吃东西就能挺过日期，不能喝水吃食物就不能挺过日期。’破石之所以没有按期死去，是因为他喜欢吃黍米，黍米主肺，所以多活了一天。他之所以尿血，诊脉法中说：‘病人调养时喜欢安静就会顺死，好动不好静就会逆死。’破石喜欢安静，为人不烦躁，喜欢长久安坐，他是伏在茶几上睡觉时，血下泄而死的。”“齐王的侍医遂生病，他自己炼出五石丹服用，臣我前往诊治。遂对我说道：‘我生了病，万幸先生前来替我诊治。’我为他切脉后告诉他：‘先生的病是中热。病理中说：‘中热不尿的，不能服用五石。’五石丹药是猛烈药物，先生服用小便次数会减少，还是不要服用为好。看你的脸色变红，你马上就要生疮。’遂不服气地说道：‘扁鹊说过‘阴石以治阴病，阳石以治阳病’。五石丹药有阴阳水火之剂，所以用于治疗中热，应当用阴石柔剂治疗；如果是中寒，应当用阳石刚剂治疗。’我反驳他说道：‘先生所说也错得太离谱了。扁鹊虽然说过这样的话，但一定要谨慎诊断，起度量，立规矩，称权衡，按照病人的不同脉象和内外情况，采取不同的顺逆治疗方法，要结合具体病人的动静和声息呼应，然后才能下诊断结论。病理中说：‘体内有阳热病，外部表现为阴形的，不能使用强烈的药物及砭石。’如果猛药进入体内，邪气更加滋生，蓄积得会更深。脉诊中说：‘二阴都在外，一阳接内，不能使用猛药。’猛药进入体内会摧动阳气，阴虚的情况会加重，阳盛病会更厉害，邪气流行，最后集中在俞穴上，发作为疽。’我告诉他后的一百多天，他果然乳上发疽，蔓延到锁骨后就死掉了。病理学说只能提供大致的结论，有一个大致的参考，拙劣的医生不知道精研，只会让辨识阴阳的诊断出现失误。”“齐王以前还是阳虚侯时，病得很重，众医生都认为是蹶风。臣我给他切脉为诊断为痺，病根就在右胁下，大小就像扣着的杯子，造成病人时常气喘，逆气不能进食。我立即为他开出火剂，用粥饮下，六天后气下。接着服用丸药，大约再过了六天，齐王病体痊愈。他的病是房事不当而患。我在诊断时，也没有看准到底是哪根经诊出现了问题，只是大体知道病根的所在部位。”“我曾经为安阳武都里的成开方诊治，他说自己没有病，我说他将被沓风病所害，三年后四肢不受支配，而且会喑哑不能出声，到那时就会死去。现在听说他的四肢已不能动了，虽然声音喑哑却还没有死。他的病是多次喝酒之后受风寒侵袭引起的。我之所以知道他的病，是因为给他切脉时，发现他的脉象符合《奇咳术》的说法：“脏气相反的病人会死。”我在切他的脉时，感觉到了肾气反冲肺气的脉象，依照这个道理，到了三年他一定会死。”“安陵阪里的公乘项处生病，臣我为他切脉后说道：‘这是牡疝。’牡疝发生在胸鬲下，上面连接着肺，病根在于房事不加节制而得。我对他说道：‘千万不要再去做操劳用力的事情，做这些事情会吐血而死。’结果项处控制不住自己，前去踢踘，结果出汗后受了风寒，出汗很多，开始吐血。我再次给他诊断后说道：‘病人会在明天黄昏去世。’他结果如期去世了。我之所以知道项处的病根，是因为我在切脉时感觉到了反阳。反阳一旦进入虚里，第二天就会死。一方面出现反阳，一方面连接着肺的脉络，这就是牡疝。”

黄其军作于2020年10月18日（古历庚子年九月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