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瞥：读史札记（组章）/ 李绪廷｜南粤诗刊◇2021年10月刊◇总第5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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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粤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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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绪廷

读史札记（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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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泉边思范公

人有七情，忧乐自知。

情绪是一件再私密不过的事情。

公元1046年，新政受挫、自请出京的范仲淹，将自己的忧乐，镌刻在岳阳楼的青天背景之上。世人第一次发现，情绪也可以不是个人的事情排出先和后，就是耐人寻味的至理箴言

时值庆历六年，北宋王朝86岁，范公58岁。

没有抱怨和颓废，在邓州，范公重修览秀亭，构筑春风阁，营造百花洲，设立花洲书院……将贬官和讲学无缝衔接，文运振自然顺理成章。

而在七年前的越州，清白泉的命名，绝不是范公想穿越到21世纪，来一次凡尔赛的游戏。

无论是清白泉、清白亭，抑或将自己的凉堂命名为清白堂，其从政之道被清白二字涂满，再也容不下其它字眼。

“清白而有德义，为官师之规”。

良医做不成，就做良相。世间芸芸众生，有此志向者有几？

梅尧臣的“乌鸦”喻，换来的是“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奋不顾身，其实是一个容易写出，不容易做到的词汇。

“在布衣为名士，在州县为能吏，在边境为名将……求之千百年间，盖不一二见。”

一代文宗元好问评述后，在清白亭纯赏景的人不多。

一如我站在清白泉边，终于明白，功名富贵速朽，名节无疵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情。

就像脚下的清白泉，能否清除心灵的垃圾，取决于你是否和这里的气场同频。

而我还发现凹于地面之下的这口泉，须仰视才见。否则，你看到的，不过是俗众眼中的山水画卷。

而对于清白泉，这是一种不能原谅的亵渎。

陵阳怀屈子

“当陵阳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

屈子发出这句疑问时，陵阳还是一片莽原，没有富贵风流、没有古桥烟雨、没有店铺林立。往来通衢，商业兴隆是数百年之后的事情，老街、古桥、古树，亦属于后世喜欢摄影之人。

东山之巅，言说孤独似乎是一件矫情的事情。

贬谪比流放似乎更显冠冕堂皇。

九年，不长也不短。在江南之南，诗人挤出一滴《哀郢》之泪，国将不国的哀愤随黄石溪顺流而下，在公元2021年的某天，流进我的键盘。

而后，汩汩绘就一幅古色古香的《秋山晚照图》。画卷中，诗人身体清瘦，旋被厚重的暮色藏匿。

从此，山脚下的陋室内，诗人再也没有错过每天的日出。

即使这样，我依然希望这幅画能定格历史。

诗人从此在陵阳修身养性，不让汨罗江抢去一点戏份。

想起芙蓉，或者花蕊夫人

从扇面走来的这朵花，不止装点了孟蜀后主的后花园，同样美艳了大宋的后宫。

十年烽火不见，酒与花都做了狎客。栀子以红为贵，但那点红却随夫人一起，埋葬于歌舞升平之中，一千多年后，方才锦绣了蜀地的万里河山。

在大宋后宫画像私祀的丽人不会想到，江山从来都不是谁的赌注。

历史总要在火焰和废墟中回到众望所归的样子。

其实，点缀在唐宋骨节上的五十多年，注定开出的都是畸形的花朵。

一如芙蓉，在混乱懵懂中的这段娇艳，有16岁少年天子处理朝政的决绝，还有一花独秀，内人相引看红枝的浪漫。

而秋风总是不期而至，不觉间湿了流年。

现在想来，仅有的两粒红栀子花种应该是一个陷阱，但不是申天师所挖，一双看不见的手，一直藏在时光的背后。馥郁十里而芙蓉只有一朵，一朵芙蓉终没挡不住千里之外“黄袍”的侵袭。

66天，兵马强弱、人心向背都成了传说。

当七宝装饰的溺器在宋太祖手里抛出，锋利的碎片阉割了芙蓉，也羞辱了芙蓉。

“十四万人齐解甲”，不是没有真男儿，男人们都去了花田。手指沾染了花粉的男人，再也无力握住钢铁的利器，或者说不愿。

至于跪落一地芙蓉，则是言不由衷的哀伤，在成都到汴梁的路上，说不清为谁。

注：花蕊夫人，（？-970）五代十国女诗人、后蜀后主孟昶妃子，姓徐（一说姓费），青城（今都江堰市东南）人。得幸于蜀主孟昶，封慧妃，赐号花蕊夫人。幼能文，尤长于宫词，代表作《述国亡诗》。

蚩  尤

那时，黄河还不叫黄河，但九曲十八弯中还是孕育了你。你是黄河母亲最健壮的儿子。

那时，人们习惯将石块绑在木棍上，一路打打杀杀，试图争夺每一块肥沃的土地。

于是，你扔掉木棍和石块，将石头冶炼成铜铁，再将铜铁变成战无不胜的刃器。一个名字沿黄河溯流而上

最终演绎成面如牛首，背生双翅的传奇。

蚩尤，你用铜制的利箭射杀猛兽，用自制的陶杯把酒高歌；你教人用符号记录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你振臂一呼，九黎八十一寨的上空，就鼓乐齐鸣。

此时，是人或神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鼎分三足，你擎住的这边，散发出古铜的耀眼光泽。

五千年前的那场战役，比想象的要惨烈。

当沃野千里变成哀鸿遍野，一滩血就膨胀成血枫林。

当然，八只脚三头六臂的传说一定是后人的杜撰，所有的一切都是逐鹿中原的后遗症。无论是尊崇还是畏惧，军旗上的你是有血有肉的。你不屈的笑声穿梭在诸侯的冷汗里，让退居长江流域的族人有了方向。无论叫三苗或者苗族，有苗就够了。口袋里的谷粒撒进脚下的新土，育苗、移苗、壮苗……在《榜蚩尤》《枫木歌》的吟唱里，完成最后的荣光与缅怀。

其实，蚩尤早已不是简单的一个名字，他是秦始皇东游时的虔诚礼拜，是汉高祖起兵时的猎猎旌旗，是《史记》《山海经》里的传奇。

更是一粒种子，融进五千年的中华史，每一次新苗茁壮，都让历史披上悲壮的外衣。

嫘  祖

把一枚枚桑叶化为华裳，不是戏法。桑田里的妃子凝神静气，和一只蠕动的蚕倾心交流。

白色的“干果”在旁边跳起了舞。

这些小白球跳啊跳，就化为冕，化为裳，化为履。最后化成若干年后的一条大道，通到罗马。

当然，这是汉朝的事情，妃子不会知道。她只清楚，叫蚕丝的东西可以改变世界。

德配黄帝的元妃可不是只会缝衣，缝补破碎的江山，才是她的心事。

让分散的部族联盟，不再战乱。让族人的婚姻对偶，不再乱伦。让芸芸众生感受天地的恩赐，让泱泱民众共享人伦的福泽……

元妃巡行全国，送去的不仅是教民蚕桑的农事，还有无与伦比的精神和人格，和轩辕帝一起，辉耀了上古的天空。

殇于途似乎是必然，因为江山万里，每一步都被血水和汗水浸湿。

妃子倒下去的地方，数不清的蚕在沙沙吟诵一首民歌。

白丝如雪，覆盖了最初的月光，和，母性的傲骨。

作者简介：李绪廷：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祖籍山东高唐。曾做自由撰稿人，报刊记者，文学杂志编辑。已出版《左宗棠家训》《天堂的诱惑》《通向幸福的彩虹道》《神秘消失的特工船》《摄魂胭脂刀》等多部专著。在省级以上报刊杂志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千余篇，诗歌作品散见于《散文诗》《星星·散文诗》《诗潮》《散文诗世界》《上海诗人》《山东文学》等全国报刊，有作品在诗歌比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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