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登纪念专辑：爱得更多的那位
奥登 （1907.2.21--1973.9.29）
奥登，爱得更多的那位
抗战期间在西南联大教书的英美文学教授威廉·燕卜荪，曾在现代英诗课程上隆重推出一位同情中国左翼的进步诗人， 他便是奥登。上世纪九十年代，在休·格栏特主演的英国电影《四次婚礼与一次葬礼》中，葬礼上写给那位牧师的悼词，风趣幽默又不失敬意，引用的《葬礼蓝调》，便是奥登所作。二十世纪初，我在布罗茨基《文明的孩子》中读到《析奥登的'1939年9月1日'一文，震惊之余，拿出奥登的诗作《冬天的布鲁塞尔》，用“布罗茨基细读法”,写了一篇短评以表达敬意。随后奥登出版的每一本书我都细心收藏，绿色封面的《学术涂鸦》，褐色封面的《战地纪行》。上海译文推出的每一本奥登诗集、序跋集我都在第一时间买来，阅读过后却懊恼地发现，他并不在我喜爱的诗人之列。2017年夏，我买了一本英文的奥登诗集，袖珍版，淡黄封面。奇怪的是，读着英文，只一瞬间，我就进入了奥登的诗心——爱：无论是对身边事物的思考，对战争，对爱情，对宗教，都是从爱出发，试图在爱与个人疼痛与焦虑之间寻找平衡，有获得的狂喜，也有失落的痛苦， 而诉诸笔端的风格也变化多样，有颂歌、轻体诗、打油诗、田园诗、十四行、挽歌、谣曲等等。这一切都是关于英国诗人奥登 -- W. H. Auden。
郑亚洪 2017年8月4日
W. H. 奥登 诗选
郑亚洪 译
1、葬礼蓝调
停止所有的钟摆，切断电话线，
给狗一根多汁的骨头让它不再叫唤，
让钢琴静默，让鼓消音，
抬出那灵柩，让哀悼者登门。
让飞机盘旋头顶悲歌一曲，
在空中拼写出：他死了，
为鸽子的白脖子系上绉纱领结，
让交通警察戴上黑棉手套。
他是我的北，我的南，我的东和西，
我的工作日，我的休息日，
是我的正午，我的午夜，我的话语和我的歌；
我原以为爱会永续：我错了。
不需要星星：让它们都熄灭，
裹起月亮，卸掉那太阳；
把大海都清空，再除去森林；
因为再也没有什么超过你对我的好了。
1936年4月
2、难以置信的一天
难以置信的一天，我们记起熟悉的傍晚，
一起漫步在无风果园
溪水漫过瓦砾堆，远离冰川。
夜晚伴随着雨雪来临，死者哀嚎
在海角一带多风的地穴里，因为魔鬼
在荒郊歧路上提出过于简单的问题。
可现在很幸福，虽然彼此疏远，
我们看见山谷里点亮的农舍；
磨坊捶捣声已停歇，
男人们都回了家。
黎明的喧嚣或许会
带来自由，却不再平静。
鸟儿也无可反驳：某个时辰
它们飞过，爱过，忍受过，这足够了。
1928年3月
3、月色撩人
这撩人的月色
没有历史，
完整而原始；
如果美稍后
具备特质
肯定是它有了恋人
不复纯正。
就像做梦
时时变化，
白天它
一点点流逝；
时光荏苒，
心儿也在变。
幽灵萦绕，
迷茫又渴望。
但这纯真之美
心魔从未刻意过，
或随心所欲地
作以了断，
临行经过，
爱不会走远，
一旦甜蜜撒播，
悲伤才不会
无尽地眺望。
1930年4月
李瑶瑶作品“月色撩人”
4、爱宴
午夜，爱
把我们召集到
圣马可楼里，
电台播送着福音书。
路易告诉安娜，莫莉
在搭着马克的背说话；
杰克喜欢吉尔，吉尔喜欢乔治
乔治却对杰克痴心一片。
慕道教友们渐次入场；
闪烁的目光热情地
追逐着少妇和菜篮；
有人在呕吐；有人在低泣。
威利受不了他父亲，
丽莲对小孩心有余悸；
爱，统治着太阳和星辰
爱，默许人越界犯错。
阿德里安那只逐爱的猎犬
卷缩在一个罪人的怀抱里；
醉意的手，心不在焉地
轻拍无罪世界。
是谁，那打向珍妮的电话？
她在说谎，她在打向罗马？
爱，让她无疾而终，
叫我，该回家了。
可街角里的那个女孩
欲迎还拒……
很抱歉……
主啊，让我纯洁，但不是现在。
1948年5月
奥登与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一段时间的伴侣）
5、摇篮曲
垂下你沉睡的头，我的爱，
在我不忠的臂弯里；
时间和热病夺走了敏感孩子
与众不同的美，坟墓
只不过证明了他的命短：
那么枕着我的臂弯到天明吧，
让可爱的人躺下，
凡人，罪人，于我
是永恒之美。
爱人的灵魂和肉体没有界限：
当他们躺在
她宽容而迷人的山坡上
神魂颠倒，
出于超自然同情、
博爱及希望
维纳斯送出阴沉的图像；
而抽象的内省唤醒
冰川与岩石之间
隐士的感官迷狂。
确信，和忠诚
往往结束于午夜
颤栗的钟声降临，
时髦的疯子发出
无聊、沉闷的呼喊：
每一个微小代价，
被可怕的扑克牌言中、
清尝，从今夜开始
不再失去你的低语、思念，
亲吻、以及眼神。
美、午夜、幻象，都逝去：
黎明的风拂过
熟睡中的你，
如此幸福的一天，
让眼睛和跳动的心送来祝福，
祝福我们的尘世生活；
那是正午供词：
无意识之力滋养你，
而轻侮的夜经由你
带走每一个人的爱意。
1937年1月
奥登儿时在母亲怀中
6、请告诉我爱的真谛
有人说爱是个小男孩，
也有人说爱像只小鸟，
有人说爱推动了地球，
也有人说这荒唐可笑，
我去问隔壁那位男人，
似乎他很懂，
可他老婆大发雷霆，
说爱一事无成。
它是否像禁酒旅馆里的火腿肠
还是像件睡衣？
它闻起来让人想起美洲驼
还是有种令人舒服的香气？
碰到它如同触到了树篱笆般刺痛
还是柔软得像鹅绒？
它的边缘光滑或尖锐？
喔，请告诉我爱的真谛。
我们的历史课本提到过它
只是注解稍显隐晦，
在跨大西洋的航线上
它是个绕不过去的热门话题；
在几个自杀事件里，
它总扮演重要角色，
甚至在铁路手册的封底上
有人将它暗暗涂写。
它是否像饿了的牧羊犬叫唤
还是像军乐队般轰鸣？
靠一把锯子或斯坦威钢琴
谁能把它演奏得维妙维肖？
在聚会演唱时它很煽情
还是它只喜欢古典乐的小玩意儿？
有人不喜欢，它就安静停消吗？
喔，请告诉我爱的真谛。
我到避暑山庄去寻找，
它不在那里。
我找了梅登海德的泰晤士河，
也试了下布里顿清新的空气。
我听不懂黑鹂在唱些什么歌，
也不知郁金香说了什么。
可它肯定不在养鸡场，
更不会藏我床底下。
它会做鬼脸吗？
还是一上秋千就弄得头昏脑胀？
它成天沉迷于跑马场，
还是偶尔拨弄几下琴弦？
它对金钱有自己的看法吗，
还是认为爱国主义不够？
它的故事有趣好笑还是低级无聊？
喔，请告诉我爱的真谛。
当爱来临，它也不通告，
正像我想挖挖鼻子？
它会在清晨敲我的门
或在公交车上踩我的脚趾？
说变就变它像天气，
慷慨大方还是粗野无礼？
它会彻底改变我的人生？
喔，请告诉我爱的真谛。
1938年1月
奥登与切斯特.卡尔曼（相伴35年）
7、美术馆
关于苦难，这些古典大师们
从不会出错，他们深知
人性，它如何发生。
当有人在吃，或推窗，或无聊地散步；
虔诚的老人们热烈地期待
神迹降临，孩子们并不关心它是否发生，
在林子边上的一个水塘上滑冰：
他们从不忘记
即使最惨烈的殉道也会完结，
随便哪一个角落，乱糟糟的地方，
狗们继续过着狗样的生活，而迫害者的马
把它无辜的臀部往树上蹭。
比如在勃鲁盖尔《伊卡洛斯》画里，事情
神不知鬼不觉从惨烈转向了悠闲；农夫
或许听见落水声和无助的叫喊，
但对他来说这没什么了不起；太阳照样
高挂天空照着白腿儿坠入绿波；
奢华的邮轮必定看见了什么，一个小男孩从天而降，
它要赶赴某地，平静地飘游、航行。
1938年12月
名画《风景与伊卡洛斯的坠落》
8、名人传
一先令传记会给你全部事实：
他父亲怎样揍他，他怎样离家出走，
年轻时他做过什么奋斗，又是什么
让他成为今日名流：
他怎样打架斗殴、钓鱼、打猎、通宵达旦工作，
头冒金星把那座山征服；还命名了海；
新近研究者甚至写道：
爱让他偷洒热泪，像你和我。
头顶无数荣耀，他把一个人思念得好苦，
惊讶的评论家说，她居家而行；
灵巧的手做着些细活，
别无长项，偶尔也吹吹口哨，或安静地
坐着，或在花园里溜步；回几封
他写来的出色的长信，但一封也不留。
1934年
9、小说家
才华横溢，像穿上了制服，
诗人的等级显而易见，
他们像一阵风暴夺人眼球，
要么英华早逝，要么独自生活到老。
像轻骑兵猛冲向前：可是他
得摆脱掉孩子气的天赋，
学会笨拙与朴实，成为
万人不屑而他坚持的那种。
因为，实现他的心底愿望，他要
忍受无聊中的无聊，承受平庸中的
平庸，像情爱；在公正中
保持公正，在污秽中学会同流合污，
他就是这么一个软弱的人，如果能够，
他得默默忍受人类所有的屈辱。
1938年12月
奥登与切斯特.卡尔曼一起创作
10、作曲家
其他人这样解释：画家用线条
描绘世界，爱恨离愁；
诗人冲进生活堆里，塑造一个
意象，疼痛或别离。
从生活到艺术，费煞苦心地去适应，
全倚仗我们去修补那条裂缝；
唯有你的音是纯粹艺术，
唯有你的歌是绝然天赋。
说出你的存在吧，一阵狂喜
让瀑布屈膝，堤坝也折腰，
静默扬起一场风暴，过后疑心又起；
惟有你，是你，想象中的歌，
才不会埋怨生活尽是错，
倒出来像酒一样无尽的怨恕。
1938年12月
11、暴君的墓志铭
他追求一种完美的典范，
他写的诗亦简单明了；
他对人类的愚蠢了如指掌，
对军队和战舰他热情无限；
他笑时，可敬的参议员也爆出笑，
他哭时，小孩则惨死街头。
1939年1月
12、法律像爱情
法律，园丁说，是太阳，
法律是所有园丁
要遵守的规范，
无论明天，昨天，今天。
法律是老年人的智慧，
无能祖辈只会低声呵斥；
儿孙则发出强音：
法律是年轻人的理性武器。
法律，牧师说话打腔调，
对着没入教人士滔滔不绝，
法律就是传教书上的白纸黑字，
法律是我的讲坛和教堂拱顶。
法律，法官说起时不顾一屑，
字正腔圆，且严厉分明，
法律就是，我之前告诉过你的，
法律，料想你早已明白，
法律就是，让我再解释一遍吧，
法律就是法律。
而那些守法的学者说，
法律没什么对与错，
法律只是一些罪衍
在某时某地被惩处，
法律是人们随意穿上又
脱掉的衣服，
法律是早安和晚安。
有人说，法律是我们的命宿；
有人说，法律是我们的政府；
有人说，有人说，
法律什么也不是，
法律早已离去。
总是那些怨怒的人群，
非常生气，非常响亮地说，
法律是我们，
而那些低声下气的白痴说，法律是我。
如果我们知道，亲爱的，
还不如他们了解法律，
如果我不如你了解
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只知所有人都认同
也许高兴，也许悲哀
法律就是
所有人都知如此，
如果认为用一个字可以
把它说清楚，那就很荒谬。
那我不再说法律是，
像很多其他人一样，
我们也无权剥夺
把它揣想的愿望，
或者否定自己
去信奉另一种立场。
至少我可以限制
你我的虚荣心，
卑微地陈述
一种等同观点，
我们甚或夸耀：
法律像爱情。
就像爱情，我们不知道在哪或为什么，
就像爱情，我们不能强求或逃避，
就像爱情，我们时常哭泣，
就像爱情，我们极少葆有。
1939年9月
奥登短暂的女友
13、隐秘的法律
隐秘的法律不否认
我们的或然性规律，
但对原子、星星
对人类，它听之任之。
我们撒谎时，它也一声不吭。
所以没有一个政府愿意
将它编入史册，
所有的文字定义必然会损害
隐秘的法律。
它又极其耐心，即便我们
求死，它也不阻拦。
即便我们坐进一辆车里逃避它，
即便我们坐在一间酒吧里遗忘它，
这些都是隐秘的法律惩罚
我们的方式。
1940年8月
14、女士，哭泣在十字路口
女士，哭泣在十字路口，
你是去见你的爱人吗？
晨曦中他牵着猎犬，
鹰站在他的手套上。
去贿赂树枝上的小鸟吧，
让它们不再作声，
逼视太阳让它退出天空，
这样夜晚快快来临。
黄昏之旅杳无星光，
北风萧杀；
奔跑时恐惧在你前面，
而悔恨在你后面。
一直跑，直到你听见大海
长久的低泣。
一如它的深沉与凄苦，
你要将它饮尽，
在海底最深的地牢里
耗尽耐心，
在那些搁浅的沉船里
搜寻金色钥匙，
追赶到世界尽头，付给
可怕的士兵一个吻，
穿过深渊上那座摇摇欲坠
糜烂的桥。
废弃的城堡出现在远方
等你来探访；
进入，爬上大理石楼梯，
打开紧锁的门。
穿过寂静的空舞厅，
将疑虑和危险抛在身后；
吹掉镜子上的蛛网，
终于见到了你自己。
探手向墙裙后面，
你已经尽力了；
摸到一支削笔刀，将它插入
你的假心脏。
1940年4月
注： 这首谣曲是奥登为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广播剧《黑谷》中的插曲撰写的歌词，由作曲家本雅明·布里顿谱曲。
15、独处
每个恋人都有一套理论，关于
与爱人相处、还是独处
这两者之间的痛苦差异。
唉，做梦的时候，鲜活的身体
总能激起你的感官，一旦梦醒，
他自己的影像就取而代之。
那喀索斯不信任未知，
他无法辨认湖中自己
只要他意识到独处时。
而小孩，瀑布，火与岩石，
总会搞些恶作剧，甚至
想当然地把宇宙等同于自己。
老年人，譬如普鲁斯特，总会
把爱情认作主观赝品；
他们爱得越深，就越感到孤寂。
无论我们持何种观点，应该知道
每位恋人有一个愿望
让他人成为他自己：
也许，实际上，我们从未有过独处。
1941年初
奥登与终生好友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
16、爱得更多
仰望星星，我很清楚
如若它们愿意，我可以下地狱，
冷漠最不堪我们去担忧
无论在人界，还是兽界。
如果星星带着激情不求回报地
为我们燃烧，我们还有话可说？
如果爱不能相等，
我愿意成为爱得更多的那位。
虽然我常常仰慕星星，
它们不在乎，我也不会说
我一整天把一颗思慕得好苦。
要是所有的星星殒落或烧完，
我愿意学会注视空无的苍穹
并感受它全然黑暗的庄严，
虽然这需要我花点儿时间。
1957年9月
17、不，柏拉图，不
与非实体的精神相比，
我的确胜出很多。
它不能咀嚼，不能啜饮，
不能与外面保持联系，
不能吸入夏日气息。
不善言辞、不懂音乐
也不会眺望远方。
不，上帝选择我
让我刚好成为我自己：
尘土世界这般有趣，
人类分为男人和女人
万物被一一命名。
而我，也发挥想象
大自然赋予我的器官，
比如，我的内分泌腺
整日整夜开动机器
为我服务，
让我保持良好状态
没有一声抱怨，
（不是说我给它们下达命令，
我不知道叫嚷些什么）
梦想成为另一种存在的方式，
比它们现在所知的还要走得远：
是的，很可能我的肉体
祈祷着“他”死去，
才能解放“她”，成为
免除责任的主人。
1973年5月
18、挽约瑟夫·肯尼迪
（1963年11月22日）
为什么在那时，为什么在那里，
为什么是这样，我们大声问，他死了吗？
天堂一片沉默。
他种种往事，已成过去：
天降大任于他的
现在有赖于我们。
记住他的死，
我们怎么生活
决定我们对他的缅怀。
当一位正值的人离去，
哀悼与赞美，
悲伤与欢愉，实则是一体。
1964年2月
奥登在读诗
19、悼念叶芝
（卒于1939.1）
Ⅰ、
他消失于严寒的冬天，
溪流封冻，机场杳无人迹，
大雪模糊了公共雕塑；
水银柱跌进垂死这天的口腔里。
所有的仪表盘都同意
他死的那天地冻天寒。
远离他的疾病
狼犬在常青树丛里奔突，
农民河未受时髦码头的诱惑；
哀悼的文辞
已将诗人之死与诗隔开。
但是对他来说这是最后一个下午，
一个走动着护士与留言的下午；
他的身体各省已叛变，
他的头脑广场也作鸟兽散，
寂静侵入郊区，
感觉支流中断；他成了自己的一名景仰者。
如今他的死散播到一百多座城市
完全移交给陌生人的口舌，
在另一种树林里寻找他的幸福，
他还要受到一部异域良心法典的惩治。
一个死者的文字
在活人的肺腑里被润色。
但在明日的重大与喧嚣里，
交易所里的经纪人像野兽般咆哮，
而穷人们继续忍受他们习以为常的痛苦，
每一位自我囚禁者几乎相信他是自由的，
会有更多的人记起这一天
仿佛在这天他做了件不同寻常的事。
所有的仪表盘都同意，
他死的那天地冻天寒。
Ⅱ、
你也愚蠢如我们；但你的天才
超越了一切，贵妇人的教堂，肉体的
衰竭，你自己；疯狂的爱尔兰刺伤你去写诗歌，
但爱尔兰的疯狂和它的气候依旧，
因为诗歌无济于事：它将永生于
言辞的山谷里，哪怕官吏也
干预不了。孤立与悲伤，本是我们
信任和老死的粗野之城；如今向南方流淌了，它存在着，
就是现象一种，出口一个。
Ⅲ、
泥土啊，请接纳一位贵人，
威廉·叶芝安寝于此地；
让这爱尔兰器皿歇下，
倾泻他的全部诗艺。
对勇敢与天真人士，
时间表示出不容忍，
在一周时间里
漠然对待一个美的躯体，
崇拜语言吧，宽恕
他们的日常用语；
宽恕懦弱，宽恕自负，
向他们捐献荣誉。
时间，以它奇怪的诡辩之术
原谅吉卜林和他的观点，
原谅保尔·克劳德，
原谅他写得这么好。
黑暗的梦魇笼罩一切，
欧洲的所有狼犬在吠叫，
活着的种群在等待，
隔绝在各自的仇恨里。
智力所受的羞辱
从每张脸上透露，
怜悯的海洋已歇下，
在人人的眼睛里锁上、封冻。
去吧，诗人，一起往右，
直到漆黑底部，
你无拘无束的说话声
劝导着我们要欢乐；
耕耘出一片诗田
变诅咒为葡萄园，
在苦难的欢腾中
歌唱人类的不成功；
在心的荒漠中
让治愈之泉喷涌，
在他被囚禁的岁月里
教会自由人如何去赞誉。
1939年2月
奥登朗诵“悼念叶芝”
1973年奥登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