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亩,几百亩,几千亩,规模果园的风险在于人为错误的倍数叠加

贾润贵和郭飞一起在葡萄园
“为什么又弄了一个新园子?”我问贾润贵。去年五月我第一次去他家葡萄园时聊了很多,其中有一个话题是问他“能管好的最大极限面积是多少?”他的答案是“不能超过60亩”。但是我前脚刚走,他就在附近又承包了60亩地,这回已全部种下新苗,长势倒还是挺好的。
“还是我媳妇心态膨胀了。”贾润贵应道:“按照我的观点,还是管好现在这30亩地就够了,但是她坚持要弄那块地。”
这个答案我其实早就猜到了,所以在问这个问题之前,我找了个借口先把郭飞支开了,以便贾润贵能实话实说。
“弄这块地除了种葡萄的效益之外,她是不是还有其他想法?”我继续问道。与贾润贵的匠心不同,郭飞很外向,信息灵,思路活,这几年在弥勒市区炒房就挣了不少钱,所以我原先猜想弄这块地可能还有一个因素,是她看中这块地很可能会被政府征用。他们夫妻俩从2013年开始建葡萄园,五年时间被征用两次,不仅把前期交的“学费”补回来,还有不错的政府补贴,所以我怀疑她“别有用心”。
上一个葡萄园已变成湿地公园
“短期是不会到我们这一片的,这个因素不会有。”贾润贵解释道,“倒是她想过要搞农家乐,把种植和餐饮结合起来搞,但看现在的形势是行不通的。”
这不,各地都在拆大棚房,农家乐这个行业整体萎缩,再加上今年新冠疫情爆发,郭飞原来规划的农庄起码近两年是行不通了。
“现在种下来有什么问题吗?”我最直观的问题是他家“阳光玫瑰”的穗形没有去年好,还有,贾润贵的脸上已经很明显地呈现出“辛劳”两个字,倒是郭飞一点变化都没有,她就负责“数钱”,只是前段时间新建园时,贾润贵有机肥用得太狠,让她心痛“又少了两套房”。
偏大的“阳光玫瑰”穗形
“问题还在于管理。”贾润贵随即解释了今年穗形没弄好的原因:花期正忙于种植小苗,顾此失彼。去年疏花时,贾润贵带着4个工人从花前3天开始,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完成。而今年疏花时,花已经开了一半,又临时叫了4个工人加班加点,只用了三四天时间。然后紧接着要保果,本来就很紧的关键节点一经压缩就变得“乱套了”。
“明年会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我问贾润贵。
“不会。”贾润贵非常肯定地说:“明年我打算都做成日本那种小穗形,留40粒。”
贾润贵和他自己做的小穗形“阳光玫瑰”
他那片自己做的小穗形确实很漂亮,我走遍整个园子,也只有这一小片“阳光玫瑰”值得我端起相机拍特写。
“工人们能疏出这么标准的穗形吗?”我边拍照边疑问道。
“能疏出来,但是还需要我去教他们。”贾润贵应道,“我今年试了一下,从建水调了几个疏果工,接受得很快,第一天教,第二天看着他们做,不对的地方再调整,到第三天以后,我就不用看了,他们基本上能疏到位了。”
“你对他的管理有什么建议吗?”我转身问管彦康。他有300多亩葡萄园,主栽品种是“蓝宝石”和“阳光玫瑰”,虽然种植历史还不到4年,但在大园子管理方面比贾润贵要有经验。
管彦康和他管理的“阳光玫瑰”
“如果用建水的工人,首先要把自己的标准告诉他们的工头,建水的疏果工都是工头带过来的,叫工头去监督,而且你的语气要强硬,必须要这个标准,否则拿不到钱。”管彦康说:“然后你自己负责把关,或者找一个人负责把关,看他们疏出来的果符不符合你的标准。”
我见过建水这批疏果工的果穗质量,也是良莠不齐,估计也跟老板的理念有关,这也是管彦康所强调的“强硬”的必要性。
“这里有几个关键环节,先是疏花,后是疏果,都要叫他们吗?”我再问一些工序细节。管彦康解释道:“疏花相对简单点,一般不用叫他们,当地的工人也做得好,但疏果一般面积大的园子都要叫他们。”
贾润贵(左)和管彦康在交流葡萄园管理经验
毫无疑问,这个民间组织确实为“阳光玫瑰”的规模化发展提供了良好的人力资源。
“除了疏花疏果,其它方面的管理跟原先会有差别吗?”我继续问贾润贵。
“还有打药施肥,这些都很关键的。以前都是我自己在弄,甚至每一个阀门的控制都是我亲力亲为,现在加上这60亩地,自己肯定是弄不了的,那么现在就需要培养一个人来专门负责配药配肥。我负责做计划,叫他按计划执行。明年再安排两对夫妻工,分片管理。”
这种分片包干的形式也是常见的管理模式,有好处,也有坏处,最大的问题在于夫妻工的素质不一致,所以面积大的果园很难去找这么多合格的夫妻工。这是这种模式最大的瓶颈。
贾润贵在做疏果示范
“我现在感觉自己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执行监督方面有缺失。”贾润贵继续自我剖析道:“所以以后的新园子就由一个负责人带着两对夫妻工干,我就负责教,负责监督。包括明年我可能需要从建水调20个疏果工,不仅要交代工头,每一个工人我都要教到位。我先用笔在纸上画出示意图,告诉他们每一串留几个支梗,每个支梗上留多少粒……然后再示范操作,我疏10串不同形状的果穗给他们看,再交代工头,必须这样做。然后在接下来的第二三天,我还要一个个去看,去纠正他们……”
在我听来,贾润贵的管理方式还是有点理想化,所以问管彦康:“你觉得按照他刚才说的管理模式能不能执行到位?”
“很难。”管彦康非常直白地说:“疏果最多五天就结束了,如果三天才教会的话,那……”
今年的“阳光玫瑰”挂果状
“时间会来不及。”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顾虑:“工人今年教了明年会忘。”尤其是像贾润贵计划明年做的非主流的、40粒的小穗形。
“对,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是盯工头,如果他不行,就另外找个明白人去盯。”管彦康强调道。
听得出来,他与贾润贵在管理理念上有明显不同,贾润贵强调“教人”,管彦康强调“盯人”,也就是管关键的人。
今年新建的葡萄园
听到这里,我也渐渐理清果园规模扩大之后的风险所在,所以我跟贾润贵说:“如果你管30亩,你带五个人一起干,你的风险只来源于你一个人,只要你不犯错误,葡萄园就没有人为风险;但现在面积扩大之后,你要复制另一个贾润贵,你的风险起码增加了一倍,不光你不能犯错误,另外一个贾润贵也不能犯错误;然后具体干活的工人也不能犯错误。所以大果园的风险是倍数叠加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云南这么好的自然条件下大果园仍然难以盈利的原因。

2020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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