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说说为什么它是年度第一华语剧

2019年,影视圈走到了变革的路口。

或者说,终于。

春雷第一声,响在电影界。

《流浪地球》、《飞驰人生》、《疯狂外星人》等硬核影片领跑票房,被称为“史上最强春节档”。

这场真金白银的战役里,质量不过关的《小猪佩奇》、《神探蒲松龄》早早出局,口碑成了影片致胜的关键。

网友纷纷感叹:

“终于等到电影票房和豆瓣评分成正比的一天了。”

经过了烂片云集、乌烟瘴气的几年,观众的忍耐到了极点。

“大IP+流量明星+粉丝=高票房”的年代,一去不复返。

春节档过去,电视剧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个爆款。

上周,带着三个热搜和无数观众的眼泪,《都挺好》完美收官。

没有流量、没有小鲜肉、没有炒作,这部剧仅靠剧情和表演就打动了无数观众。

郭京飞,倪大红等实力派演员也随之走红。

走过了资本操纵、流量至上的时代,影视圈终于回归到品质为王的道路上。

剧本、表演、导演的水平,才真正决定了一部剧的高度。

我们在进步,台湾也没留在原地。

提起台剧,许多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流星花园》的年代。

那时候,“偶像剧”几乎可以囊括整个台剧。

傻白甜的女主,IQ200的天才男主,走路带风的霸道总裁,万年不变的玛丽苏的情节成了台偶剧的标配。

过于密集的套路和雷同的元素,也终于引起了观众的审美疲劳。

近年来,台湾的编剧也逐渐将目光转向现实生活。

《麻醉风暴》、《出境事务所》、《一把青》等一批制作精良的好剧层出不穷。

今天,就给大家推荐一部硬核新台剧:

《我们与恶的距离》

林君阳导演,吕蒔媛编剧,CATCHPLAY与HBO Asia联合出品。

吕蒔媛,金钟奖最佳编剧,去年的大热电影《谁先爱上他的》就出自她的笔下。

演员阵容上,也堪称近年来台剧最强卡司。

隐退多年的女神贾静雯复出,搭档担纲无数大热剧的吴慷仁,曾获金钟奖的温升豪和新晋实力派陈妤。

有这一盘料打底,剧的品相差不了。

尽管期待值本就很高,剧播出以后,还是看得目瞪口呆。

知道会是部好剧,没想到能这么好。

播出两集,豆瓣开局9.3,一步跨进神剧行列。

不夸张的说,这部剧讨论社会话题的深度,远超国产剧“力所能及”的范畴。

由于根据真实案件改编,许多细节上都无限逼近现实。

我们就一起来看看,这部开局MVP的新剧——

HBO出品,品质和深度都有保障。

这部剧,三类人会最有同感:

法律从业者,新闻媒体人,心理咨询师。

正是这三个看似无关的行业,构建了故事发生的社会背景。

先说新闻界。

宋乔安(贾静雯饰)作为新闻从业人员,代表着媒体和舆论界。

在对乔安这个人物的刻画上,编剧的功力可见一斑。

几个简单的桥段,把职业新闻人的日常工作展现得恰到好处。

比如,公司会议上业务部和采编部之间的矛盾。

这里涉及的,正是西方新闻业重要的“营编分离原则”。

不了解这一点,很容易质疑国外的报纸“被财团控制”。

西方的新闻界,采编和经营是严格分离的。

采编部是公司的核心,只对真实性和内容负责,拥有最大话语权。

在西方,作为新闻从业者,有着很高的行业自豪感。

美国记者将自己的使命定义为,“为公民自治提供真实有效的信息。”

甚至新闻业内有不成文的传统,负责报道撰稿的采编部,远比负责商业收入的业务部要“高贵”。

作为采编部总裁的乔安,可以对公司领导大声呵斥,并非电视剧夸张。

再比如,新闻真实性和及时性之间的矛盾。

剧中,一次泰国的突发爆炸事件,让乔安陷入了两难抉择。

传统媒体报道中,有固定的审核制度,未经审核真实性的新闻无论多么劲爆,都不予报道。

消息来源尚不确定,也没能找第三方核实,别家电视台却已纷纷报道了。

为了抢新闻,乔安一咬牙,播。

但最终证实是假新闻,电视台的公信力受损。

这种类似的案例在身边比比皆是。

远的不说,就上周炒的沸沸扬扬的“剑桥大学承认高考成绩,和清华北大抢学霸”事件。

不仅火上热搜,还被诸多主流媒体争相报道。

尽管也有部分了解情况的人提出消息不符,但少人问津。

最终剑桥大学站出来辟谣,各大官媒无奈纠正。

凡此种种,都是现代新闻业切实存在的矛盾。

其他的,还有灾难报道中的新闻伦理问题,法治报道中法律与舆论的冲突……等等。

童年女神贾静雯蛰伏多年,一朝复出,演技毫不褪色。

无论是职场的女强人,婚姻中绝望的妻子,还是痛失爱子后心碎的母亲,都演绎的感人至深。

除了新闻业,乔安的妹夫作为精神科的专业人士,代表医学界。

律师王赦(吴慷仁饰)作为法律从业人员,代表司法界。

两年前的一起无差别杀人案,把几位主人公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两对夫妻,两对姐弟(兄妹),四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宋乔安和丈夫刘昭国(温升豪饰),正处于离婚的边缘。

两人本是同事,婚后拥有一双儿女,幸福美满。

两年前,儿子在枪击案中丧生,把夫妻二人推向了痛苦的深渊。

母亲酗酒,父亲出轨,唯一的女儿无人照料。

枪击案凶手的妹妹李大芝(陈妤饰),在乔安的公司任实习生。

哥哥李晓明案发后,李大芝一家人被逼到绝路。

老实本分的父母一心想为儿子赎罪,鼓起勇气走进受害者的灵棚。

却在无数悲痛欲绝的亲人面前,哽咽失声。

九条人命,无数破碎的家庭,两个年迈的老人无力弥补。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女儿改名离家,去过自己的生活。

两位老人独自面对公众,道歉、赔罪。

这里,乔安和李大芝既是新闻从业人员,又是直接关系人。

两人分别代表受害者家庭,和施害者家属

既是上下级,又在法律和伦理上二元对立。

律师王赦,作为法律从业人员,是案件审判的参与者。

无论当事人犯罪性质如何,都拥有基本的辩护权,这是法治社会的共识。

但理智上的认可,并不等于情感上的理解。

法庭门口,受害者的家属向王赦泼粪便。

网络上,人们把辩护律师称为人渣。

现实中,舆论弱势方的辩护律师对这种待遇也不陌生。

持续不断的骚扰电话和舆论压力,让王赦的妻子濒临崩溃。

为死刑犯辩护,律师面临的不仅是事业上的难题,更是群情激奋的民怨。

更何况王赦想做的,不只是辩护。

从名字来看,赦,即赦免,指免除或减轻刑罚。

王赦,是废除死刑的倡议者。

他想从犯罪心理角度解读李晓明犯案的心理机制,探究罪行背后更深刻的原因。

或者说,犯罪的真相。

为了寻求新闻界的帮助,避免政府为了安抚民众判死刑,王赦律师找到了乔安的丈夫。

王赦知道,作为被害人家属,刘昭国对凶手没有任何好感。

但他更清楚,受害者比旁观者更想寻求真相,阻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在这里,我们有必要探讨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废除死刑?”

这个问题由来已久,在世界各国都存在争议。

这里,我们并非要呼吁废死,或者向大家传达某个特定的观点。

而是说,我们应该去了解,为什么会有人呼吁废除死刑?

仅仅是出于不分场合的人道主义?同情心泛滥的圣母?

当前世界上废除死刑的国家有105个,超过总数的三分之二。

废除了死刑的国家,犯罪率是上升了,还是下降了?

死刑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古语云,不破不立。

那么废除死刑,又能建立什么?

在剧中,杀人犯问王赦,你为什么要为我花这么多心思?

王赦回答:

“因为我希望我自己的小孩,可以平安快乐的长大。”

“不要再遇到有人,做出你这样的犯罪。”

看到这里,或许有人会疑惑。

想要减少类似犯罪,难道不应该呼吁判处死刑,增加威慑么?

不是说治乱世,要用重典嘛。

我们习惯了“乱世重典”的思维,却忽略了“乱世”并不是“轻典”的结果,“重典”更从未终结“乱世”。

历史的记忆从夏桀殷纣的酷刑开始,文化却因周王文治而昌盛。

血腥玛丽的屠杀没有带来政局的稳定,伊丽莎白一世开创的“黄金时代”才是大英帝国真正的荣光。

王赦的回答,正是废除死刑的核心理论:

不把犯罪看做是一人之错,才能真正倒逼社会预防犯罪。

只要死刑还被适用于被社会遗弃者,立法者就会安于现状,反而忽略了更深层的危机。

呼吁废除死刑,绝非仅是“同情心泛滥”那么简单。

提倡废死的法学者们当然知道,会被判处死刑的人,多的是罪行累累,身负命案。

甚至呼吁废死的人自己,都可能在某一天成为受害者。

如果呼吁废死仅是出于人道关怀,“圣母们”为何放着无辜受害者不问,去关怀恶贯满盈的罪犯?

新的一集中,王赦女儿所在的幼儿园,被不明身份者劫持。

此人正是王赦日常的工作对象,精神病患。

这一刻,他同时成为“受害者”和“辩护者”。

但王赦的处理方式,比其他家长要成熟的多。

呼吁围观者不要造成恐慌,安慰妻子精神病患并非都有暴力倾向。

警方顺利攻坚后,王赦呼吁民众不要妖魔化精神病患者,而应当及时发现,合理治疗。

这名挟持幼儿园的患者被证明没有暴力倾向后,被放回了家中。

听闻儿子的事迹,父母的第一反应却是:“不要告诉别人。”

面对女儿“寻求心理咨询的提议”,父亲果断否决:“他才不是精神病。”

让精神病患者不被正视,以至于愈演愈烈、走上犯罪道路的,不是寻求废死的律师,而是整个社会的不理解和污名化。

对世界上大多数人来说,一辈子都不会试图去犯罪。

死刑与否,与他们并无关系。

那么对于实施犯罪的人来说,死刑就真的有效么?

现实中,绝大多数的杀人案件都是激情杀人。

犯罪者无暇理性思考犯罪的后果,更不要说量刑。

无论死刑与否,对这些人来说,根本不存在影响。

另一部分,清醒权衡犯罪成本的人。

要么是根本不在意会受到的惩罚,要么就是心存侥幸。

废除死刑,并非是废除刑罚,对这些人来说,死刑与否也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

废死的目的,是为了从根本上预防犯罪。

法学家认为,死刑只是作为一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通过消灭人来解决问题。

当死刑被实施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罪犯消失了,正义终于得到了伸张。

然而犯罪背后更深层的原因,导致一个正常人变成杀人凶手的真相,却被永久地忽略了。

十九世纪,一本名为《死刑暇思》的书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当一群人正血脉贲张地围观一个扒手被绞死时,无数扒手在人群中行窃。

因为人们都在望着绞刑架的方向,没有人留意自己的钱包。

当善良的人们为罪犯的恶行激怒,群情激奋地呼吁死刑时,身边最重要的钱包却被忽略了。

正是这种漠视,养出了更多的死刑犯。

《都挺好》的开头,我们看到了一个在母亲葬礼上毫不悲伤的苏明玉。

面对溘然离世的母亲,悲伤的父兄,这个家中唯一的女孩表现得无比冷漠。

如果我们出于义愤,骂一句“不孝女”,痛快地关掉电视,就不会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都挺好》的结局,我们看到了曾经幸福的一家人。

《我们与恶的距离》里,杀人犯李晓明在妹妹的记忆里,也只是一个有些调皮的哥哥。

我们现在知道,是重男轻女的错误思想让苏明玉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那又是什么,让李晓明变成了杀人凶手?

这背后的原因,会不会再造就千千万万个“李晓明”?

给一个人定性很容易,只需要一句话。

挖掘一件事背后的原因却很难,可能需要一个人一辈子的努力。

通过问题背后的原因寻找解决机制,防止类似的事件发生则更难,或许需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的努力。

但后者,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途径。

在剧中,无数网友可以通过网上的一句谩骂,满足自己的正义感。

试图探根究底,寻找真相的律师却面临整个社会的谴责。

至今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死刑对于犯罪具有威慑作用。

相反,司法界有无数的案例说明,如果希望罪犯能得到严惩,废除死刑才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经济学人》的一篇报道中,提及了哥德堡大学的一项司法研究。

伦敦18、19两个世纪超过二十万起的案件中,当一些违法行为不再被判处死刑后,定罪率反而显著上升。

当罪犯有可能被判处死刑时,陪审团通常并不愿意作出裁决。

他们不想把偷了一头牛的人送上绞刑架,就如同面对三十年前因“投机倒把罪”被枪决的“重刑犯”。

因而死刑废除后,陪审团定罪就没有了这种顾虑。

罪行的认定和刑期,也都更加准确,刑事司法体系的效率因而得以提高。

法学家贝卡利亚称,“死刑是一个国家对一个人的战争,它认为消灭这个公民是必要且有益的。”

在战场上,面对来犯的敌人,我们都默认“缴枪不杀”。

为什么可以原谅一位“以杀人为业”的战俘,却不能宽待一个束手就擒的囚犯?

从伦理角度,后者的罪行难道比前者严重?

真正的原因在于,前者是“多数人对多数人”的政治,是交战双方利益权衡的结果,后者则是“多人对一人”的战争

战败国尚有协商的余地,囚犯却没有辩解的空间。

任何一个文明国家都承认生命的可贵与不可剥夺,但死刑的存在却是以正义的名义剥夺生命。

国家不允许公民杀人,本身却执行杀伐。

这无异于默示国民,人是可以被杀的,你只需要一个正义的理由,而正义是可以自我赋予的。

罪行的背后,有着历史、文化、经济的深层原因,绝非“人性之恶”这么简单。

我们无法让世界不诞生罪恶,但确实存在无数的社会,能够依靠制度和法律无限降低犯罪率。

在这里,我们并非要呼吁“废除死刑”,或认为中国也应该废死。

但我们应尝试去了解,为什么法学家会有这样的提议,而不是简单以一句“圣母”定论。

就如同剧中,泼向王赦的粪便。

我们当然应该愤怒,愤怒本身也是一种力量。

但愤怒之后,如何做到善后和预防,避免悲剧再次发生,才是我们能追求的人间正义。

我们可以拒绝废死,但不应拒绝沟通。

我们可以愤怒,但总要有人负责思考。

这部剧最宝贵的内容,都凝练在标题里了。

我们与恶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呢?

童年记忆中慈爱温和的苏母,和妹妹玩笑打闹的幼童,网络上义愤填膺的网友。

哪个看起来,都不像是“恶”人。

可最后,为什么苏家会酿成悲剧,李晓明会影院枪击?

王赦的坚持,又能得到什么结果?

究竟应当如何对待犯罪嫌疑人,又该如何反抗平庸之恶?

我们拭目以待,这部年度第一台剧,还能带来多少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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