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白狐御寒（寒溪&把酒当歌、春之韵）

白狐御寒

作者：寒溪  合诵：把酒当歌  春之韵

1

清朝乾隆年间，户部侍郎赵廉奉旨微服私访，目的是调查天下无良官吏的贪污劣迹。经过两年多的明察暗访，他掌握了一大批不法官吏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的证据。赵廉回京奏报朝廷，皇帝龙颜大怒，遂降旨批捕，然后将这些奸佞宵小全部斩首示众。当时全国民众都弹冠相庆、击掌叫好。

然而，赵廉也因此与这些蛀虫的余孽们结下了怨仇，一年之后，他在一次外出执行公务时被歹人所害，尸身抛于荒野，头颅不知去向。乾隆皇帝得知后震怒，他一面下旨缉拿凶犯，一面令能工巧匠用黄金铸造了一颗人头，安置于赵廉尸身之上，以示对忠臣的褒奖，并追封其为户部尚书。

因赵廉棺中有金头及很多贵重陪葬品，怕日后被盗，皇帝下旨在全国各地分别建造疑冢三十六座，并且在同一天下葬封土。出殡当日纸钱遍地、哭声动天，灵柩所经之处民众无不落泪。此时，赵廉的母亲尚健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残忍的人生际遇。赵母扶着儿子的棺木哭道：“金头银头不如我儿的人头！”哭声之哀，令天地呜咽。

话说这三十六疑冢其中一座，就坐落在济南城东南风景秀丽的紫荆山脚下。墓冢封土有三丈多高，坟前立着一块六尺多高的大理石墓碑，碑碣正面书有“大清户部尚书赵公讳廉之墓”的碑文。墓地正前方神道两旁立有成对的石猪、石羊、石马及高大的石牌坊。

赵廉下葬之后，为了预防贼人盗墓，朝廷立即派来了守墓人。守墓人一家四口姓杨，户主杨书童原是历城县知县，只因乾隆二十六年黄河发大水淹没了农田，杨知县治水不利，朝廷降罪，将其削职为民，然后令其举家迁至城郊为赵尚书守墓。

2

时光如水，日月如梭。自乾隆年间到光绪朝的一百多年里，守墓人杨家人丁兴旺，在紫荆山麓赵公墓旁，逐渐繁衍集结成了有二十几户人家以杨姓为主的小村庄。杨家的祖宗杨书童，虽然仅是个七品知县，却是进士出身。当年他曾亲手撰写一副对联刻于门上：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并嘱咐后人在守墓种田之余，莫要忘记习读诗书，希望他们能有朝一日步入仕途，光宗耀祖。

白云苍狗，天道轮回，也是这杨家到了该翻身的时候了。杨知县的第五世孙杨遇春，颇有其祖上遗风，七岁时便能诗文，十八岁考取了秀才，二十二岁在省城参加乡试，一举夺魁。

乡试考中者，被称之为“举子”或“举人”，清代又称“公车”。杨遇春考中的第一名举人，在民间又称“解元”。山东是圣人故乡，诗书礼仪之邦，这个解元丝毫不逊于自称江南第一才子唐寅考中的“南京解元”。

一日闲暇，杨解元应同窗之约前去赴宴。酒席宴上同窗好友相聚，尽叙十年寒窗，苦尽甘来之情，憧憬着来年皇恩浩荡金榜题名，期盼能披红挂彩，跨马游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遇春一时高兴多饮了几杯，回家时走在路上竟觉着双眼迷离、头重脚轻。当他来到村西赵尚书墓旁时天色已近黄昏。正走着，忽听有人问道：“这不是杨相公么？”

遇春定睛一看，只见对面问话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便应道：“是我，这位老伯是？”

“啊，我们是同村乡邻，我与你父亲还是好朋友，只是相公平日里一心读圣贤书，极少出门，对我自然有些面生了。”接着又说道：“既然相公已走到老朽门前，烦请赏光到蔽舍喝杯热茶如何？”

杨遇春看着老者仙风道骨温文有礼，刚好自己酒后正口渴难耐，便应允道：“叨扰了。”他随着老者向南刚走了几十步，忽然间一座宽宅大院出现在面前。但见玲珑精致的大门楼，斗拱飞檐、色彩斑斓，门前左右对称挂着两只精致的灯笼光彩照人，院内还隐隐飘来笙管笛箫仙乐之声。

杨遇春很是诧异，心想，我日日在此路过，并未曾见有此等院落，再者说来，眼下已是隆冬天气，四外早已是草木凋零，一片萧杀，院内却是花木繁茂，暖风习习，他直觉得有些蹊跷。随老者走过二门，只见亭榭勾连，庭院幽深，院中有一株盛开的金桂正随风轻摇。桂树梢头，一轮明月天如水，月下树旁，有一位身着一袭白衣的女子正在抚琴。琴桌右上方的香炉里焚起檀香一柱，香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香烟时隐时现袅袅盘旋。遇春被这似真似幻的景致惊得止步呆立。

正疑惑间，但见那女子整衣端坐轻抚瑶琴，琴声清亮圆润，融融春光，丝丝生机从指间漏出：时而鸟雀啁啾，桃杏吐蕊；时而春雨潇潇，山明水秀；一会儿渔舟唱晚，一会儿樵夫喊山，远近相应，水碧山青。忽然琴声一转，渐渐移商换羽，琴声如秋水泻月下，似秋风过园林，清逸中若显萧瑟，婉转中稍隐哀愁。伴着这淡淡哀愁，女子轻轻吟唱道：秋风起兮秋叶飞，春花落兮春日晖。春日迟迟犹可至，客子行行终不归。

遇春正听得入迷，闻老者轻声对他说道：“院里天凉，请相公室内叙话。”

3

老者将遇春让进客厅，分宾主落座。此时室外琴声已止，少时，只听环佩叮当，异香氤氲，见一妙龄女子翩翩而至，遇春偷眼一瞧，来着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庭院中那抚琴的女子。女子走近遇春道了万福，然后在茶几上取了精美的天青色汝窑茶具，沏了两杯君山银针，奉于客人与老者，然后又深施一礼，徐徐退去。于是，这一老一少边品茗边攀谈起来。

一阵嘘寒问暖后，老者说道：“前日与令尊闲谈，得知相公尚未娶妻，方才前来奉茶者乃老朽膝下小女，名红玉，年方二八，稍知诗书，略通音律，今日老朽意欲适于相公为妻，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遇春被这唐突的问话问得一时语塞。 他想了想对老者说：“老伯，在下不是不应允，自古以来这婚姻大事，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岂能自己做主？”

老者笑道：“相公说得极是，恕老朽冒昧，相公切莫见怪。”然后他略加思索片刻又道：“既然相公意欲听从父母之命，弊舍离贵府不远，那就令仆人到贵府上，把二位令尊请来一同商议吧。”虽说着，还未等遇春应允，便急忙给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心领神会，转身飞快地跑出门去。不一会儿，遇春的父母就来到老者府上。二老与老者互相寒暄问好，看着他们的亲热样子，分明就是多年的老友。

父亲把遇春叫到身边说：“儿啊，你有所不知，为父与你这位胡伯父是多年的至交，你胡伯父的千金为父日前也曾睹其芳容，自是温柔娴淑、知书达理。如若能与我儿为妻，那是我儿今生的造化。”

遇春见父母很满意这桩婚事，且方才接茶时虽未敢正视那惊若天人的美女，但只是余光一瞥，早已让自己心荡神摇。现在见父亲相劝，他便顺水推舟，点头答应了。

杨父向亲家提议道：“胡兄，常言道，先有吉人，后有吉日，挑日子不如撞日子，如若胡兄不介意，就趁着今晚月明风轻、美景良辰成全了这桩美满姻缘如何？”

胡老者手捋胡须轻轻点头答道：“正合我意！”

于是，胡家大院里，张灯结彩，琴瑟齐鸣。二位新人拜天拜地拜父母，高高兴兴地入了洞房。杨遇春伸手揭去了蒙在新娘头上的红盖头，但见新娘子生的如花似玉，宛如仙女下凡，而且隐隐的能闻到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花香。

遇春情不自禁地向前吻新娘，红玉闪身躲开，然后含羞笑道：“相公莫急。妾闻相公是山东新科解元，极富才华。妾虽不才，但也略通诗书。妾欲效仿苏小妹与秦少游之雅情，请相公对对联。如君有真才实学，妾今夜甘愿与君同床共枕，否则，就请夫君到门外站上一夜，相公意下如何？”

杨解元心想，我悬梁刺股，十年寒窗，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烂熟于胸，作诗对联区区小道，岂能难得住我？今晚正好让你见识见识，我这堂堂山东解元并非是浪得虚名。想到这里，便对着红玉微微一笑，说道：“请娘子赐教！”

红玉对着夫君温柔地莞尔一笑，说了声请您听好：“洞庭八百里，波涛涛，浪滚滚，问君由何而来？”

解元脱口而出：“巫山十二峰，云重重，雾霭霭，本相从天而降！”

红玉又道：“今年秋闱占鳌头不知是谁？”遇春对道：“他日攀桂步蟾宫必定有我！”

红玉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妾是摘星手。”

杨解元略一思索答道：“春幽兰夏芙蕖秋菊冬梅，夫乃探花郎。”

“恭喜相公，贺喜相公。相公来年殿试定能金榜高中！”

杨解元问道：“娘子何出此言？”

“相公可记得您对的第三联末尾五字是什么？”

“夫乃探花郎！”

“对呀，想必夫君早知道，这探花郎是殿试第一甲第三名进士及第，相公无意中一语道破天机，所以为妾料想，相公来年大考必定高中！”

杨解元道：“借夫人口中吉言，但愿来年能得祖荫庇护吾皇恩典金榜题名。”

杨解元将红玉娘子轻轻拥入销金帐中，这一夜，才子佳人颠鸾倒凤，极尽鱼水之欢。

4

愁人夜长，良宵苦短。暖玉温香抱满怀的杨解元睡梦中眼睛觉得被亮光刺的发痛。他轻轻睁眼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自己正睡在赵尚书墓旁一株盛开的腊梅花下，此时天上纷纷扬扬下着大雪，四周白茫茫的积雪已有三寸多厚。让他奇怪的是，虽然自己睡在雪地里，但身上并未感到寒冷，而且胸口还感觉暖暖的。他抬头一看，原来有一只毛茸茸的白狐正伏在身上为自己取暖。

白狐见他已醒来，便腾身跳到雪地上，深情地看了看杨解元，然后抖落身上的积雪，一溜小跑，敏捷地钻进了尚书墓上的洞穴里。它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梅花样的脚印。

第二年殿试，杨遇春果然中了探花。

END

作者简介

寒溪（原名张庆德），济南市历下区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书法家协会会员。嗜翰墨，喜文学，孜孜以求，未敢松懈。有散文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散见于纸媒及文学网站。散文《家乡的铃兰》，被收录于《中国美文欣赏》一书。历下区作家协会会员

主播简介

把酒当歌，原名，白会存 ，天津宝坻人。喜欢音乐，酷爱文学。愿意让心徜徉在诗的世界里。富有磁性的声音吸引了许多诵读爱好者。希望用声音传播人间正义。

主播简介

春之韵，内蒙古赤峰市人，一个爱好文学的女子。喜欢旅游、酷爱读书，偶尔写点小文字，朗诵是业余爱好。个性签名:无言花自香，淡定人从容。清风雅苑平台诵读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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