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 遇

感  遇

我所说的感遇并不是唐朝诗人张九龄笔下的《感遇》，内容也不是春兰秋桂。它是一次荡涤心灵的相遇，它犹如黑夜里的一道光，给予了我面对困难的力量。

四九过后，早晨的温度已不再是那么寒气逼人。争取做到忙而不乱，我疾速走在通往医院的路上，十多分钟过后顺利到达。正值疫情期间，经过一关关程序——扫健康码、体温测量，我终于可以去挂号了。上了四楼，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可这宽大的楼道里居然还有一位长者比我来得还早。他穿着朴素的衣服，头戴一顶有帽沿的帽子，看上去饱经风霜的脸上透露出几分刚毅和安然，给人一种泰然处之的感觉。这穿戴让我想起了刚刚放疗完还没恢复好的父亲，心中不免有些触动：要是我的父亲同这位大爷一样该有多好！可现在看到和父亲一般年纪的人，我总是在想要是、如果等等，然后觉得那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来得这么早？”保洁阿姨边走边问。

“嗯，坐第一班车来的。”

从他们一问一答的熟悉度中，我看得出这位大爷是来这里的常客。快八点的时候，大爷径直走到了中医门诊门口，原来我们挂的是同一科室。

渐渐地，挂号排队的人多了。接受上次的教训，这次我没有坐在旁边沙发上等待，一直站在这位大爷后面。当我听到“胃癌”这两个字眼时，心中不禁一颤，接下来医生详细地询问，大爷认真地叙说，我听到：大爷开的中药是三周的量，最后要求给自己开了点儿高血压的药。待我把父亲的病情介绍完，等着医生开好药方，去药房拿药之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儿了。我伫立在中药房外面，看着药剂师将一沓黄色的纸错开后熟练地称量，我仔细一数一共21张纸，这些应该是大爷的，我回头的当空，正好看见大爷走过来。

我随即问了句：“大爷，这药是您的吧？”

“嗯，是的，”大爷回应，“我老伴儿胃癌13年又犯了，这个医生开的药挺好，吃了两年一直还不错，就是现在又复发了，不能再做手术了，人的身体吃不消，只能喝中药养着。”

“嗯嗯，就是，喝点中药补补气血是不错的。”我回应。

“我还打问着一种药很贵，县医院没有，托人从别的地方买来，每月一盒，也一直喝着。我觉得她跟我一辈子不容易，就尽力照应她。自从得了这个病，什么牛骨头、羊骨头整天炖着喝也喝够了，奶粉啥的也喝够了，吃啥还得哄着，特任性。”

我附和道：“病人都这样，我父亲也如此，自小没训过我，过去一年的时间都补上了。大爷，您要让大娘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多运动，出门晒晒太阳。”

“嗯，她不大愿意见人，我就买上糖、瓜子、花生啥的，叫人家过来和她说说话，唠唠家常，有啥好吃的也送给人家，盼着人家还来家玩儿。”

听到这儿，我顿时感觉那位大娘虽不是很富有，但很有福气，因为眼前这位大爷可谓是细心耐心。我问：“大爷，您办慢性病卡了吗？”

“办了，要不是办了，咱直接看不起病，一年吃药七八万，政府给报70%，咱只花一万多，亏了政府的政策好啊，我还有低保证和失孤证。”听到这里，我看药房的眼睛转向了大爷，特别是听到“失孤症”这三个字以后，我的脑袋瞬间嗡了一下……

“我有一个闺女，一个儿子。闺女36走的，儿子20走的，闺女是肺癌，儿子是肝癌，走得都很突然，恁大娘接受不了，身体就垮了。闺女还有一个儿子，偶尔过来看我们一次，就足够了。”

大爷说得平静，我听得却不平静了，不知如何回应。过了一会儿，我说：“大爷，你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他说：“都过去了，就是刚开始时，搓搓地得了高血压，吃苦受累的命，好在政府给办了失孤证。一年给一万五千多，够我们老俩生活的。想开了就好，把这老伴儿伺候好了，有个搭伙的，多陪我一天是一天。”我听着眼里泛起了泪花，不敢再直视大爷的眼睛。

“自煎还是医院煎？”药剂师的问话打断了刚刚有些许沉闷的谈话。“自煎！”大爷大声说，然后悄悄对我说：“自煎得好，药味浓、药效好。”药剂师熟练地包好所有的中药，再把药包每七个一组放到白色的大塑料袋中，喊了大爷的名字。大爷应声去取，我在一旁帮忙拿过来。大爷从软兜里拿出来一个皱巴巴袋子，轻轻甩开，却是一个非常大的蛇皮袋子。

“我帮你撑着。”

“好，”大爷说，“每次来都是这一蛇皮袋子，我都背两年了。”

“咱再背上个两年！”

大爷说：“不太好办了，肿瘤已经长大，盼着长得慢一点儿，一旦破了就坏事儿了。”说完将蛇皮袋子往肩上一甩，准备走。

“您慢点儿走！”

“闺女，你是哪里的？”

我如实相告，作为我们陌路人交谈的结束语。大爷挥手再见，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瞬间眼泪婆娑。我只记住在疫情登记处，他写的是明集乡某某村。短短二十多分钟的交谈让我看到了一种遇事的态度。世上幸福的人的样子或许只有一种，但不幸的人却有万般不同的处境。既来之，则安之，不逃避，直视面对，这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回来的路上，我叮嘱自己，还要和以前一样悦纳自己、悦纳生活，因为你改变不了的，终不会因你的消沉停滞而改变。生活就是这样，你怎样对它，它就怎样回应你，顺境是这样，逆境更是如此。父亲的病情每况愈下，一想起他正在承受的疼痛，心中的无奈伤感恐惧便无以言表。一路上大爷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这句话萦绕在我脑海里。它驱使我必须以积极的心态面对工作、生活、家人，才能对得住所有的过往！

心若向阳，无谓悲伤！心中一年多以来的雾霾，正在慢慢消融。感遇，让我在身经百战的路上又蜕变了一次。

（摄影 曹新庆）

作者简介：李 芳，就职于利津县第二实验幼儿园，东营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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