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简：如何搞清楚复杂的“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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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二級課程「筆勢」
第三十三集｜復雜的筆勢（2）
什么是竹籜勢、柳箕勢、
舞鶴勢，駝頭勢？
｜筆記｜
L2-33 復雜筆勢 02
1.5 竹籜勢
繼續上一課，講多次復合的復雜筆勢，今天介紹一個轉圈的復雜筆勢叫竹籜勢，俗稱反犬旁。
我們學過一圈半轉動，就是鉤裹勢, 鉤裹勢再加一圈，兩圈半就成為竹籜勢。籜，(音 tuo4)就是竹皮，竹筍的殼。竹籜勢就是取像于竹筍剝殼。
草書寫鉤裹勢，箭頭所指處往往是暗節點，但在真書中，這個地方往往用明節點。這會影響到竹籜勢的寫法，大體來說，就是草書比較圓，真書比較方。
竹籜勢在草書中，轉動可以看得很明顯，皇象《急就章》是章草；孫過庭《書譜》是今草，雖然屬于兩個時代，但寫法是一樣的。你看這些字的左邊，都是竹籜勢，轉動可以看得很明顯，它們是用暗節點。
但在真書中，如智永真書“猶”字，左邊也是竹籜勢。如果把第一、第二兩筆拿出來，可以看到第二筆是近于方形，用的是明節點。
如果把第一筆移動到左邊，這個鉤裹勢的形狀就比較明顯。也就是說，智永寫竹籜勢是先寫了鉤裹勢，然后繼續轉動，里邊再加了一撇。
王羲之寫“猶”字，竹籜勢也是近于方形的，上面有明節點。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下面省掉了一趯。在行草書中，省略一趯是常見的。
這是王羲之《喪亂帖》中的“獲”字，左邊的竹籜勢下面也沒有一個趯。這些都是細節，一些書法家的習慣。這種習慣成為書法鑒定上的重要根據。
從晉唐時期的一些書法家作品來看，很多人寫竹籜勢第二筆都帶有方形，如柳公權《玄秘塔》 的“犯”字。
早期真書中，鐘繇《薦季直表》中的“犯”字竹籜勢，看拓本胖乎乎的，好像是圓的，但墨跡本卻是方的，可惜起筆有破損。
1.6 柳箕勢
接下來是柳箕勢，柳箕勢也和鉤裹勢有關，它由兩個筆勢所組成：第一個是鉤裹勢，第二個是向背勢。
這兩個一組合，就成為一個新的筆勢：柳箕勢。我們可以看到，柳箕勢就是一個“勿”字形。柳箕是什么東西呢？就是柳條編的簸箕。
柳箕勢外面輪廓是鉤裹勢，鉤裹勢本身是一種“包”，這我在 24 課中講過了，它是右包左。寫的時候有三點要注意：一是上面這個角的節點，是明節點還是暗節點。
如王羲之這個“物”，雖然是小楷，但鉤裹勢寫得很方正，轉角處用了明節點。虞世南寫的鉤裹勢，也用方角。《陰符經》中這個“象”字，下面柳箕勢用了暗節點。
有時候臨帖會下意識用自己的習慣，請各位注意一下。
第 2 點是上面這個橫，是平放的，還是斜放的？
如歐陽詢《九成宮》，上面這個橫筆就比較平，這本字帖偶然有斜的，但斜度不大，接近于平放。褚遂良《陰符經》就不同，這橫筆明顯是斜放的。
平放轉動的意識不強，斜放其實是根據圓弧走的。
《陰符經》共有七個“物”字，右邊都是柳箕勢。上面這一橫，全部都是斜的，因為是轉圈，斜放的動感比較強烈。
第 3 點，轉動多少開始寫趯？
你看鉤裹勢這個節點，從這個節點拉一條直線下來，下面的一趯就要接近于這根直線。這問題的實質，就是包圍圈大一點還是小一點。
我用這個方法試給大家看，歐陽詢《九成宮》的柳箕勢，上面拉一條直線下來，通過這個節點，你可以發現下面一趯離開直線很遠。《陰符經》也拉一條下來，一趯碰到了直線。也就是說，《陰符經》轉圈的意識強，包的空間較多。歐陽詢這種稱之為橫向寬博，《陰符經》這樣就是包圍緊密。
孫過庭《書譜》草書“忽”字，拉一條直線下來，你看一趯超過這條線很多，我們說這個圈包得很緊，近乎一個“圍”。
當然也不是越大越好，包圍空間怎樣好看很有講究，有時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這個字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中間不用兩撇，第一撇改寫成一個豎點了，然后寫長長一掠，一短一長，也相當好看，這還是向背勢。
1.7 舞鶴勢
接下來介紹舞鶴勢。
這是一個使，奮筆勢一開半，然后下面加一個轉，常見的是兩圈半。舞鶴勢就是一個“示”字形。一使加一轉，為什么叫舞鶴勢呢？你跟這張畫對照一下，發揮一下你的想象力，真的像鶴在跳舞。
舞鶴勢第一筆，可以寫為橫，如柳公權。
也可以用一個側點，這個側點就代表一小橫，如智永的真書、皇象的草書，都是用點的。
《陰符經》有六個“神”字，左邊就是舞鶴勢。你看第一筆，全部都是用點的。
舞鶴勢的化勢有兩種，一種是簡化，原來下面的兩圈半，這個轉動比較多，向右繼續寫不方便。所以在草書中，下面的兩圈半簡化為一圈半，這樣可以直接向右繼續寫下去。
你看這幾個草字，左邊的舞鶴勢都簡化了。看起來有點像個“元”字，這樣就更容易和右邊筆畫相連。
講起書寫速度，使快過轉，這種寫法就是盡量減少轉，而多采用使。
舞鶴勢化勢之二，不是簡化，而是“繁化”。下面兩圈半增加一圈，變成了轉三圈半。這樣的好處是不但表示“示”字旁，而且還可以表示“衣”字旁。
明代姜立綱《七十二例法》中的“舞鶴勢”，是指“衣”字旁，右邊是有兩點的。而清代戈守智《漢溪書法通解》的“舞鶴勢”，指“示”字旁，右邊只有一點。
這個矛盾就是轉多轉少的問題，兩種寫法是可以統一起來的。一點我們稱為舞鶴勢，兩點就是舞鶴化勢。
書法是用筆勢來組字的，未必是按照點畫、部首或筆順來寫的。
你看顔真卿這個“補”字，寫得很規矩。“補”字是衣字旁，《急就篇注》說“修破謂之補”。
但張旭寫的“補”，竟然寫了一個“示”字旁，這是寫錯了嗎？當然不是，他只是用了一個舞鶴勢。
中國漢字有很多異體字，來之于書法的筆勢。
類似的例子如“被”字，左邊是“衣”字旁，智永和虞世南這兩位都寫了“衣”字旁。
但你看看王羲之和褚遂良，他們寫了“示”字旁，取了標準的舞鶴勢，在書法中這是完全正常的。
再舉多一個例子，褚遂良不是姓“褚”嗎？“褚”字應該是“衣”字旁，但我們看他寫的《雁塔聖教序》中，“褚”字左邊只用一點，也就是“示”字形的舞鶴勢。自己的姓應該不會寫錯吧，實際上也真的沒有錯。而元代出現的《倪寬贊》，“褚”字卻是用“衣”字旁的舞鶴勢，這位作者必定不是褚遂良本人。
如果你還想要確證，可以看看王羲之《十七帖》最后一頁，這是唐太宗拿出宮中所藏王羲之手札，給弘文館的學生作為字帖。當時上石時，由褚遂良校對，所以最后一頁有他的名字。這個“褚”字，也是用“示”字形的舞鶴勢，只有一點。
1.8 駝頭勢
如果不用鉤裹勢，用獅口來包圍一些筆畫會怎么樣？
各位還記得獅口嗎？這是二級課程第九課中介紹的。獅口比鉤裹勢少了一撇，它也是一種“包”，右包左。如果獅口中包有四點，這就是駝頭勢。
“駝頭”這個名字有點奇怪，獅子口中長了四個牙齒，怎么就變成駱駝了？大約因為獅子牙齒太尖利，駱駝的牙齒才是小一點的。
《漢溪書法通解》說：“駝頭，四點如物之張口露牙，磊磊時出，而以勾筆為呑吐，勿使筆勢散漫。”什么叫“以勾筆為吞吐”呢？就是用鉤趯包了幾顆牙。
駝頭勢古代又稱為屈腳勢，托名王羲之的《筆勢論十二章》說：“屈腳之法，彎彎如角弓之張，鳥、焉、為、烏之類是也。”這里不提駱駝了，說好像一把弓拉開，但這個名字沒有說到點的問題，所以不大好。
日本《紫薇字樣》說：“屈腳，一名駝頭”。又說：“屈腳之勾，須包兩點。”你看他所舉的例子，獅口的鉤趯彎過來，就包了兩個點，兩顆牙齒。
但所謂包幾顆牙齒的問題，也就是剛才講的轉圈大小問題。這跟每個人的用腕和審美有關係，并非一致的。
如顔真卿《顏勤禮碑》“馬”字，包了兩個點，但同一個碑中，包一個點也是有的。這兩個字比較起來，包兩個點好像好看一點。
但《倪寬贊》中這個“馬”字，一個點都沒包住，它也是一種風格，并不難看。還有就是有人總結，這四點的第一點就要寫出獅口，這是有道理的，寫在里面就局促了。
這里要強調一下，四點橫排有各種形式，如三往一復勢、布棋勢、各自立勢等等，駝頭勢中的四點，沒有規定要用哪一種。
智永寫這個四點，最為自由。四點連寫可以省為三點，那就是連波勢。
王羲之行書《蘭亭序》有只寫三點的駝頭勢例子。再要快一點，那就是四點變成一橫，這可以說是駝頭化勢。
王羲之《遠宦帖》中有一個草書“問”字，就是獅口中加兩點，這也可以視作駝頭化勢。
簡言之，凡是獅口中包有東西，不管是四點、三點、兩點還是一橫，都是駝頭勢或駝頭化勢。
這里三個字都是真書，《陰符經》“焉”字寫四點，智永《千字文》“駕”字寫三點，作為偏旁他經常是寫三點的。虞世南《破邪論序》，他寫了一橫，跟草書寫法相同。這些都是駝頭。
我有個學生喜歡開玩笑，他說：“老師，我記住了，下嘴唇包住兩顆牙，前面露出一門牙，這就是美麗的標準。老人家剩下三顆牙或者兩顆牙，也不要歧視。如果牙齒掉光了，只伸出舌頭，還是一視同仁。”
謝謝各位。
本節要點：
竹籜勢=鉤裹勢+一撇。
柳箕勢=鉤裹勢+兩撇向背勢。
舞鶴勢，駝頭勢。
複習思考：
《陰符經》中的“象”字，用了什么筆勢？
《陰符經》第二個“象”字，又用了什么筆勢？和第一個“象”字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