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于同小说:铃 铛(39)

【连载】于同小说:铃 铛(39)

  ——时光穿越八十年,回到我的故乡---达户井

铃  铛

作者:于同

当仰望已满足不了我对高贵灵魂的崇拜,于是我提起了笔,用拙劣的文字,在心的祠堂中虔诚的叩首-------于同

五十六

齐老二悄悄的出了院子,趁着黑天往东头摸去。正巧鬼子在后趟街搜呢,路上几个伪军在放哨,老二避开他们偷偷的往前走,离着老远呢,就看见老高家院内,灯火通明,又往近凑了凑,院门大开,门口两个伪军站着,里面传出一声一声的惨叫和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啪啪声。听着象是高礼的动静。又听了一会,人没了动静,有往身上泼凉水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老二想了想,悄悄回身往家走去。

世鹏皱着眉头听完弟弟打听回来的消息,冷静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第一二小儿暂时还没有落在敌人手里,第二是二小儿极有可能被高家人藏了起来,再有也是最令人担心的是二小儿可能己经受伤,并且很重,要不然凭二小儿的本事,应该早己逃脱。世鹏迅速做出应对方案。让爹娘和弟弟叮嘱家里的长工们千万别泄露他曾回来过,然后悄然的出了院子,趁着朦胧的夜色,来到村头,仔细观察了下地势,来到树林外牵出一匹马,飞身跃了上去,直奔西南方向。正在路上徘徊的三个伪军听到马蹄声响急忙抬起了枪,高声喊道:“干哈的?站下,麻溜……”还没等喊完呢,“砰砰……”两声枪响,两个伪军己经倒地不动了,剩下的一个连忙趴下然后滚入路边的蒿草从中。一匹马驮着一个黑影飞驰远去,投入茫茫夜色。

被逼无奈,世鹏只有以身犯险,引起敌人注意,调虎离山,为六六那边嬴得时间。同时也把消息传出去,联络组织河东支队的人前来接应。兜了一个大圈,世鹏终于来到距离达户井二十里地的叫望山堡子的村子,这里有一个河东支队的据点,到了这里之后,世鹏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这里只剩下七名战士,其余的都出去联系找人了,队长和政委同时没了消息,让大家心里惴惴不安。世鹏急忙把七个人召集在一起,商量如何把二小儿安全救出来。大家听说队长受伤了,并且和政委同时落入险地,都急红了眼,吵着马上就去救人。世鹏阻止了大家,现在这几个人去救人,恐怕人救不回来,可能把大伙儿也要搭上。世鹏想到,二小儿受的肯定是枪伤,目前在呼兰境内还没有我们自己的密秘医疗地点能手术取弹片。心中又默默的想了几种方案,最后决定再次潜回达户井,把二小儿神不知鬼不觉转移出去,为了确保安全,世鹏吩咐三个抗联战士立即启程联系所有能联络到的据点,组织尽可能多的人手到去往兴龙镇的关卡附近守候,万一通关失败时出面接应。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不到关健时刻不会采用,因为那样将暴露河东支队的力量部署。

世鹏带领四个战士连夜奔往达户井,好在并不太远,二十多里路一会儿就到了,此时四更过了,天有些麻麻亮了,先由世鹏潜入村子查看情况,几人在村外等候消息。高家大院哀云密布,忙着办丧事。由于几个人都是横死,所以一切从简,只等天放亮去请阴阳先生,准备棺木。六六已料到村外的两声枪响有可能是世鹏所为,他一定是知道了高家发生了变故而采取的应对措施。所以早就安排二逵、凤武去村里村外打探,日军是否还有人在搜查,果然鬼子并未全辙,留了些人继续将全村搜个遍,然后才全部撤离。六六又吩咐凤杰叮着门外,如果有外人来联系,千万别声张,偷偷领到堂屋里。当凤杰看到来敲门的竟然是齐家老大时,顿时一呆,虽然几年没回家,但模样并没有变。看到凤杰腰上带着孝,世鹏微微一怔,随即心中一叹,联想到昨夜齐老二探听到的消息,只道是高礼己经遇害了。“是你六姑让你在等人吧!”凤杰又是一呆:“你咋知道?”世鹏并未解释,两人之间的默契别人是理解不了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说吧!”朦胧中见院子西侧搭着灵棚,心道果然这样,由于急于见到六六,也没有细看,跟着凤杰直奔堂屋。

七爷在大伙儿的几次劝说下,终于答应去炕上迷一会儿,大哥、二哥、在大事上是拿不得主意的,只是领着小辈们在下面忙活,屋里只剩下高智、六六和铃铛三人。家里的事好办,最难的是二小儿如何送走?他可是受了重伤,耽误不得的。见世鹏进了屋,六六终于心里一松,眼泪也禁不住流下来,这一夜,她承受了太大的压力,现在终于盼到可以代她拿主意的人来了,悲感交集,不顾一切的扑到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铃铛看着这个六六口中无所不能的大鹏哥,真的是面目英俊,一表人材。看着人家两人恩爱缠绵,再想到自己的状况,不觉凄然!高智正愣愣的不知怎么回事呢,七爷听到动静又从里屋走了出来。仔细看了看世鹏,认出竟然是老齐家大小子时,也觉诧异。六六把世鹏拽到爹跟前,世鹏郑重的叫了声“爹!”然后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七爷看了眼六六,看她那付神态,己然明白了咋回事。七爷没有作声,坐在了椅子上,拿出烟袋装了一袋烟,然后说道:“起来吧!是你把六六领走的?”六六拉起世鹏,又急忙过来抢着帮爹把烟袋锅点着了。世鹏道:“六六这几年是和我在一起,并且我们己经成亲了,没有通知家里,我今天向您老人家请罪了!”六六自打回到家,发生的事一幕紧接着一幕,还没来得急跟爹细说呢。正好就着这个机会接过话茬,“爹!您别着急,听我跟您细说……”于是六六就把当年李继忠逼婚,到二娘坟前哭泣,回来时被胡子掳去,路上被世鹏救下,然后又悄悄把她带走,二人私定终身,投身抗日等等这几年的事大略的说了一遍。七爷也是初闻六六当年险些被胡子劫持的事,不由得后怕,对世鹏也心生感激。这个姑爷儿,门当户对不说,长的也是英俊,和闺女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和那个李继忠比,更是天壤之别。说道:“大小子!咱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都熟,家里更不用说了,都是正经过日子人家,往后待承六六好就中了,至于你俩走的道儿,我再跟你表个态,有了难处,就家来儿!只要是打日本人的事,家里就是头拱地也要帮!”

世鹏心下感动,没有想到,在大敌当前之下,自己的父亲和岳父都如此深明大义!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因为他心里清楚要完成这次任务没有家里人的帮助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向着七爷说道:“爹!谢谢您的信任,我会一辈子对六六好的!这些事咱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我想知道家里的情况,二小儿到底怎么样了?”于是六六连忙将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世鹏听后也是震惊,他己猜到发生了不测,没想到如此惊心动魄。更没想到高家为了救二小儿竟付出了几条人命的代价。听完了六六的叙述,世鹏再次向七爷跪下,又重重的叩了三个头。七爷忙去扶他,“大小子,你这是干啥?快起来!”世鹏道:“爹!我代表二小儿和所有抗联战士向您老磕头,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不会忘记的!”

五十七

天已放亮了,世鹏出去走了一圈儿,确认了鬼子和伪军彻底离开后,把两名抗联战士悄悄接进了高家,另外两人守在村口放哨。为了避免天亮后人多眼杂,几个人商量后决定将二小儿暂时放入仓房。二小儿确定了铃铛己经嫁人生子,无法忍受强烈的刺激而吐血晕了过去。在当时紧急的状况下,又被扣在马槽下面用马粪埋了起来。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已置身一片黑暗之中,空间狭小,身子刚好能动。并且闻到了一股马粪味。回忆了下昏迷前的情景,二小知道是为了躲避鬼子搜查,自己被藏了起来。至于藏的什么地方,只能猜测是在马棚附近。不一会就听到有人惨叫声、狗的撕咬声、人的喝骂声和急促的枪声,然后是一片沉寂,不一会又传来众多人的哭泣声。他的心一直悬着,不知铃铛姐和六六怎么样了!又有太多的疑问,铃铛姐和六六看上去是无比熟悉,六六管铃铛叫三嫂,那铃铛岂不是嫁给了她三哥!想到朝思暮想的铃铛姐已另嫁他人,今生不能再相聚,二小儿感觉人活着再无任何乐趣,重伤之后又心中大悲,一下又昏迷过去。

天快亮了,二逵和两个抗联战士掀开了马粪堆,把马槽抬了起来,一股早晨清凉的风拂过,二小儿又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看了一圈,世鹏、六六、还有两个战士都把关切的目光投在他的脸上,铃铛不在,二小儿有些失望,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大哥、政委,这次拖累大家了!”世鹏心头一震,这小子怎么了,在他的脸上,看到是极度的悲伤甚至是生无可恋。这与平时的二小儿简直判若两人,是这次行动失败的打击吗?绝对不会!世鹏抚摸了下他的额头,“先别说这些,危险还没过去,我们换个地方。”随后抓起他的胳膊,六六过来帮助抬起他的身子,世鹏把二小儿背到了后背上,匆匆走出了马棚。二小儿伏在世鹏的背上,一种熟悉的感觉唤起了他的记忆,那是在铁公山,跌下悬崖,摔断了腿。在漆黑的山间晚上,大鹏哥和周大爷两人轮换背着他。想不到今天大鹏哥再次把自己背在了身上。走到院子中央,二小儿仔细的看着院内的环境和来回走动的人,依然没有发现铃铛的身影,苦涩就涌动在胸中,逐步漫向全身。终于看到西面的灵棚,有人在烧着纸钱,有人在哭泣,心里突的一下,死人了?二小儿不由得想到昨晚听到的惨叫声…….

铃铛在仓房内准备好了临时的铺盖,水罐和一盆冒着热气的粥,然后悄悄躲回了屋里,强忍着担忧和悲痛从窗户的缝隙看着外面,当看到二小儿不停的转着头四外寻找着,而后失望悲苦的样子,铃铛感到心里好疼。

进了仓房把二小儿在铺盖上安置好,六六示意二逵和二个战士先出去并在外面做好警戒。六六喂二小儿吃了一点粥,然后面色一整,“二小儿,你不是想知道怎么回事吗!我现在就全都告诉你……这个村子叫达户井,我和大鹏哥都是这里的人,他家在西头,这个院子是我家。铃铛是我家抢来的,是在她回娘家的路上抢来的,给我三哥做媳妇儿,也就是我三嫂!自从进了这个家,三嫂一次都没有笑过,在这些媳妇儿中,我和三嫂关系最好,她的心我最懂。她是一直在想着你的。她只知道你死在了山里,那成想有一天你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其时,自从我去了河东支队,就已经确定了你就是三嫂心里想念的人。可是我一直不敢挑明,我怕的就是你们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世鹏愣愣的看着他俩,原来六六的心里竟然藏了一个这样大的密秘,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想到刚才在堂屋见到的六六称呼为三嫂的端庄秀丽的女人,竟然是二小儿日夜思念的媳妇儿!这太让人吃惊了。也突然间明白了乍一看到二小儿时他那悲伤绝望的表情。接着六六又讲了在石人城子任务失败后,是她临时起意让大家到达户井集合,然后她再找机会让二小儿和铃铛见上一面,不然想到两人的样子,六六觉得很残忍,不做点什么,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可是没想到竟然引起这么大的风波。当听到铃铛亲自把他背回家里,又跪下来求家里人救他性命,一如果救不了,宁愿和他一起去死,而后来高家人为了救他,连续死了四条人命,特别是铃铛现在的丈夫,为了保护他,被日本人活活打死,也未吐露一个字。二小儿惊呆了!刚开始时,听到这家人抢了自己媳妇儿也是心生恨意,可后来又听说这家人为了保护自己做出了这么重大的牺牲。内心再也恨不起来,并且对这家人产生了深深的感激和愧疚之情。都是纯朴善良的老百姓啊!是命运造成了这一切,不,归根结底是日本侵略者造成了一切。想到这二小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六六看了看他,又接着说道:“二小儿,刚才我是做为整件事的知情者向你转告事情真相。现在我要做为河东支队的政委和你谈话,陈二小儿同志,你是河东支队的队长,更是一名共产党员!你应该清楚你身上承担的责任,如果因为你个人的感情问题,而忘记了我们的任务,甚至影响了抗日的大局,你认为应该吗?整个河东支队都在看着你,你将把这支队伍带向何方?你做为队长精神颓废,毫无斗志,怎么指望整个队伍有战斗力?党又如何放心的把重要任务交到我们手上?”听了六六的话,二小儿感觉脸有些发烧,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猛的睁开了眼睛,双目又恢复了摄人的光芒。微微一笑,“大哥,政委,你们放心吧!我陈二小儿垮不了。不管怎么,我总算知道了铃铛姐的下落,虽然现在不是我媳妇儿了,可她还是我姐,永远都是!我会一辈子保护她……还有,你的家人为我牺牲太大了,从今往后,我就是高家的儿子,你也是我的姐!我想去给你的父亲磕个头,感谢他的大恩。还有,我要去灵前拜祭为了我死去的亲人……”世鹏看见二小儿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他还真的怕二小儿此后一蹶不振。世鹏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看你现在坐都坐不起来,把这份心意先留着吧!以后会有机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你送走治疗枪伤,其他的以后再说!”

心里再急也没有办法,二小儿只能听从两人的劝说,躺在这里静静的等待。世鹏对于六六的一番讲话,让二小儿马上又振奋了精神也是大加赞赏,一出了仓房,就偷偷的在她耳边说着让人心醉的赞美之词。六六红着脸白了他一眼,“这个工作当然就得我做了,谁让我是政委呢?再说了,我能说出这些话,还不是你平时给我讲的那些道理!”

【作者简介】

于同,哈尔滨市作协会员,冰城布衣,理工男混迹于文学圈,噬诗成癖,略工七律,亦作小说。诗左书右,堪慰蹉跎。 随缘聚散,若得二三清水知己,风雅同流,诚可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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