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苏州河10
沿光复西路继续向西,一路经过宝成桥、武宁路桥、曹杨路桥,最后在华东政法大学被挡住去路,这儿有一座学堂桥,现改名为政法桥。
过西康路桥,前面又一个90度的直角弯,光复西路由南北向转为东西向,紧挨着西康路桥有一个管道桥,上写:构建和谐水环境。地铁7号线和镇坪路桥似乎在同一个位置过河。
西康路桥下的90度弯
管道桥
再向西,下一个转弯处是普陀公园,看样子是后门,大门上标志的意思是:自行车与狗不得入内!儿子的膝盖恢复了,看来扭得不重,我们一起下车来在秀美的河边散了一会步。这儿的环境真不错,空气清新,尽管午后的气温不断升高,在河边上还是能感受到丝丝凉意。很明显,这一带的苏州河水质明显要比下游的好,等到以后苏州河得到进一步的治理,河边的小树长大,加上鲜花处处,那就更美了。
普陀公园前的苏州河
光复西路再折向西,往前一点是宝成桥,河南边是叶家宅路,1949年前叫宝成弄。宝成桥于民国20年(1931年)由北岸崇信纱厂等捐资建造,为木结构5孔人行桥,长41.8米,主要供工人上下班用。民国26年(1937年),在八一三淞沪抗战中被日军炸毁,1939年日本人又把她修复。1971年在拓宽叶家宅路时,改建成钢筋混凝土桩基、单悬臂双曲拱梁人行桥,桥长45米,宽5.1米,还是人行桥。走到桥上,可以看到桥栏杆上的名字是宝成桥,可还是有人称之为叶家宅路桥。
从宝成桥堍开始,大致往西南方向的一段路,可以看到河北岸一溜的矮平房,那位徒步走完苏州河的老兄是这样写的:这里的房子是下沉式的,有些房子似乎还没有人高。每家每户都是一个不到10平方米的“火柴盒”,这些“火柴盒”还是两层楼,从路边瞟一眼,一楼里的床、饭桌、衣柜尽收眼底。里面坐着的人至少有三个,一个转身似乎都要憋口气才能完成。楼上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一些废旧物件,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的衣物挂了一片,花花绿绿,甚是壮观。这样“下之角”的景象跟我们刚才来的那段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的情况断断续续地要延伸到华东政法大学的后门口。中间夹杂着新建的商品房,置身于这些矮平房中的住家不知是何感想?(2018年6月9日,我骑行至此,情况完全不同了)
接下来不远就是武宁路桥了。上世纪50年代后期,为缓解苏州河此段的摆渡困境,上海市政府决定在武宁路沿线建桥。武宁路桥于1954年5月1日开工,1956年6月竣工通车,全长84.60米,宽14米,该桥建成的同时辟通了武宁路。十年后的1966年再次施工拓宽桥面,采用双曲拱梁将桥面拓宽至19米,两侧人行道各2.75米,从老照片上可以看到双曲拱桥的形式很美观。2001年12月28日,武宁路桥的又一次改建工程建成通车,其中跨越苏州河桥为新建三跨钢结构箱形截面连续梁,跨径分别为28米、47米和28米,桥宽39米,设6快2慢共8车道及人行道,下部结构利用老的桥墩。这座新桥说实话不是很美观。
武宁路桥贯通普陀区南北要道,是外省和郊县进入市区的交通要道之一。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因为再往北一点,武宁路就连接到沪宁高速公路,前年(2006年)我有好几次是从这儿进出沪宁高速公路的,大部分时间这儿都很堵,特别是连接到内环高架的那个点。去年我发现中环路和嘉奉金高速公路先后通车,从闵行区去到嘉定方向就有了多种选择,我基本上就不从武宁路这儿走了。(现在又有了嘉闵高架,车流量开始越来越大了。)
从武宁路桥下的立交桥洞驶过,折而向南,在智选假日酒店门口停下,向两边各拍了一张照片,那儿应该是地铁13号线和在建中的14号线分别过苏州河的位置。
14号线
13号线
再接下来是曹杨路桥,曹杨路桥下的苏州河底应该是在建中的地铁11号线,加上曹杨路桥本身也在加固主桥和引桥,这儿又是一个工地。
曹杨路桥北接曹杨路,南连江苏路,也有人称其为江苏路桥,苏州河上的桥一般是以河南岸的那条路来命名的,所以称其为江苏路桥不足为奇。早年这儿是曹家渡口,20世纪20年代,曹家渡兴市繁荣,吴淞江两岸工厂林立,人烟稠密,两岸交通仅靠渡船,不仅拥挤,还经常有落水溺毙者。两岸厂商组成曹家渡建桥促成会,民国15~17年(1926~1928年),先后向淞沪督办公署、上海特别市政府,请求建造曹家渡水泥桥,由于经费无着而改建木桥。民国18年动工,当年竣工,是为曹家渡木桥,俗称三官堂桥。十多年前上海报纸上有人考证说:明朝的时候这里出过三个清廉的官吏,所以民间建庙称三官堂,桥以此庙得名。十多年前正是采风在神州大地流行的时候,大家的信息来源大多闭塞,就有人不加考证乱说一气,大家也就信了。
其实三官堂桥在全国各地到处都有,像北京、宁波、慈溪等等大小城镇都有,你要在网上搜索,没准能找到几十个不同地方的三官堂,所以三官堂必有出处,而且就像关帝庙、孔圣庙那样,应该是中国百姓共同信仰和供奉的普遍场所。而不是什么三个清廉的官吏,说句老实话,在明朝那个黑暗的年代,要在一个地方出三个清廉的官吏还真不容易。
三官堂庙祭祀的三官分别是道教里“天官、地官、水官”,也称为“三元”。在道教的解说里,三官的职能分别是: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而三官的祭祀也有专门的日子,上元(正月十五)祀天官、中元(七月十五)祀地官、下元(十月十五)祀水官。由于“三官”分别代表着民间的普遍心愿,所以三官堂的香火在全国各地都很旺。像发生过著名的抗英斗争的广州三元里,其三元庙里祭祀有三元旗,其实也就是三官庙了,只是换了个称呼而已。
民国38年初(1949年),木桥损坏已经非常严重,两岸厂商又筹资发起,请国民党上海市政府建造永久性大桥。按计划,先在西边另建一座木桥,于民国38年5月10日建成通车,称西桥,原有木桥称东桥。时值上海战役,两桥均遭国民党军破坏。解放后,人民政府马上进行修复。1964年9月,东桥因严重损坏而拆除。1973年春节,又拆除已呈危险的西桥,同时架设战备钢桥以便通行。1976年8月,新建曹杨路桥,1979年4月竣工。该桥长328.8米,车行道宽14米,两侧人行道各宽3米,是上海第一座预应力、混凝土、变截面、箱形、连续梁桥,新桥建成后战备钢桥拆除。
曹杨路桥的西边也有一座管道桥,看着像煤气管道。在河的南岸,背靠着林立的高楼大厦,一些旧房子顺着河岸一直延伸到远处,那儿应该是华东政法大学的校园了。
华东政法大学的前身是圣约翰大学,一所中国近代著名的教会大学。1879年,由美国圣公会上海主教施约瑟将圣公会原辖的培雅书院和度恩书院合并,在沪西梵皇渡购地兴办圣约翰书院。梵皇渡就是现在的万航渡,现在华东政法大学的南面是万航渡路。圣约翰书院所处的位置是苏州河上转弯角度最小的河湾处,那个角度大概只有30度左右,按照河流冲刷河岸的规律来看,如果没有圣约翰学院在此,因而加固河岸的话,大概早晚会被湍急的河水一冲而过。
圣约翰大学从1881年开始全面以英语授课,首开中国教育史上英语教习之先河。1903年,圣约翰大学用庚子赔款基金兴建“思颜堂”,以纪念中国籍牧师颜永京先生。另一所完全用庚子赔款基金兴办的大学是北京的清华大学。庚子赔款牵涉到的事件指的是1900年的义和团运动,当八国联军轻松地击败义和团和清军后,始作俑者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逃往西安,后来花了一大笔钱赔偿那八个强盗,是为庚子赔款。其中只有美国人拿这一笔钱设立了庚子赔款基金,大部分用于中国的近代教育,其他七个国家把赔款全部塞进了自己的腰包,一分钱也没有吐出来。其实美国人更有眼光,因为从圣约翰大学和清华大学培养出来的人差不多都是亲美的,其中不乏后来掌握近代中国命运的人物,比如宋子文兄弟,比如民国政府的几任驻美大使顾维钧、施肇基和颜惠庆等人,再比如荣毅仁、林语堂和邹韬奋这些工商界和文化界的名人。
我在达拉斯有一个同事叫Dan Harmon,一个很好的美国人,前几年来北京,在天安门广场的前门城楼那儿读到关于八国联军的劣迹,非常惊讶其中还有美国。他告诉我在美国的历史书里从来没有讲过这件事,当时他的表情给我的感觉大概是不太相信,也许是有人在造谣?我告诉他,这种事对于美国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大概也就是小事一桩,但对于中国来说可就是天大的耻辱了,过去满清年代、民国年代如此,现在新中国还是如此,我们干吗要捏造呢?再说清华大学还在那儿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于中国来说也是好事,当时我还不知道圣约翰大学也有份。
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时并入在沪的其他高校,我想应该是其中一部分和政法相关的专业,是为华东政法学院,原为学院,在最近几年新一轮大跃进式的高校集体发烧中改为大学。就像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似的,喊两嗓子革命,还不知道革命是啥玩意儿,就成革命者了。
我们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那条穿过华东政法大学的苏州河,以及横跨在校园里的学堂桥。当年圣约翰大学为了连接吴淞江两岸的校园,便于师生往来,于民国23年(1934年)建成木桥一座,据说荣氏家族的创始人荣德生曾为之捐款。1967年,因年久失修、又阻碍航运而拆除。今天这座新桥建于1980年8月,钢筋混凝土单悬臂双面拱梁结构,长44.6米,宽4.3米。学堂桥连接着华东政法大学的南北校区,北区被老式民居包围,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口,我们看到几个老头围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桌四周,不用问老人们正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在打牌呢。南区应该是很多欧化建筑,据说在暗红色的墙体上,窗开得小小的,一眼看过去,感觉好像从来没有被人打开过。一般来说,这样的布局说明南区是主校区,或者叫教学区,北区是生活区,或者叫宿舍区。
学堂桥,现在叫政法桥,一个令人紧张的名字
我们没有进校区,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们,还有校门右侧正在打篮球的年轻人,我仿佛能记起二十多年前的大学生活。而把眼光投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就是那个大拐弯。我心中有一个疑问,苏州河穿校而过,那么各种船只也会穿校而过,现如今很多航行在苏州河上的船只都是运垃圾的船,那些垃圾船真的就从校园中间穿行而过吗?想像一对校园的恋人很浪漫地坐在河边甜蜜地憧憬未来,或者一个学生在河边苦读,面对着那些散发着异味的船只,是不是一件大煞风景的事?
再远处,高楼大厦隐隐约约多了起来,或许是这条蜿蜒的苏州河,还能让这座有一百多年历史的高等学府依然保留着象牙塔的感觉。
回望走过的苏州河,尽管还留有一些低矮的旧平房,但是环境正在一天天地改善,这是不争的事实。据说当年苏州河沿岸有很多的工厂,河边烟囱林立,又据说40多年前,小学课本描述工厂里的烟囱冒出来的浓烟,是以盛开的黑牡丹为比喻的,其夸张和遐想既显露了文人浪漫的不着边际,又真实地记录了那个时代的中国人对工业化的理想与期望。如今,先富裕起来的都市人群开始意识到环境保护的重要性,开始善待环境、善待河流,一条昔日被糟践得又黑又臭的母亲河今天被当成宝贝一般地保护起来,这是不是人类特别是中国人绕不过去的坎呢?也许是,也许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