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熊海玮的散文《烈士塔的倒掉》

烈士塔的倒掉

写烈士塔的倒掉，我的心情是沉重的。爷爷牺牲在朝鲜，曾祖父母及前祖人的坟冢在破四旧运动中平掉了。我家没有祖坟山。

孔垅镇农村的风俗，大年三十全家人吃团年饭之前必须先去上坟祭祖，请祖人回家过年，餐桌上还要多摆一些碗筷和酒杯🍸。记得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祭祖，来到小河边的一片田畈地，对着路边的一排杨树和村头的排水泵先做个坐标定位，然后估摸着往地中间走二三十米远蹲下来，开始焚纸敬香，请祖人回家过年。

到了清明，我一般就没去那里。奶奶带我到村后的烈士塔去祭奠。奶奶带上用白纸、竹签和细麻绳等工具自制的清明花，插在烈士塔的青砖缝隙间，烧些冥钱，点三支香，然后对着烈士塔作揖。奶奶对我说，爷爷在这里。烈士塔坐落在熊三房与熊五房墩中间，付渡河西岸，水产桥在烈士塔的东南边，正南是枝繁叶茂的古樟树。烈士塔西边是通往燎原大队5000多村民出进的乡村道路。

小时候觉得村后的烈士塔很高大很神秘，因为里面住着我的爷爷。每次与小伙伴到代销店打酱油，就骄傲地说，“这是我爷爷的烈士塔。”杨树林村熊三房和熊五房墩，从共产党成立算起烈士有好几位，其中抗美援朝牺牲的最多。那时候清明节，学校经常组织学生到烈士塔前敬献花圈。东港鱼说，“我读小学时，学校组织我们去瞻仰烈士纪念塔，去的时候统一行动，从邓渡村东风小学排队走去，回来各自走回家，我没走到家就中散了。”

改革开放后，代销店渐渐开垮了，慢慢代销店的房子也塌了，曾经村里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庄稼地。仅有付渡河边的那条泥巴路依旧如故。后来乡村道路从付渡河边改到村中间去了，宽敞又平坦，这条泥巴路走的人少了，长出了杂草。建房的扩占，垃圾乱扔，以前村民出进的主要通道泥巴路就路断人稀了，烈士塔也无人问津。

那条泥巴路奶奶走了几十年，从奶奶家出村到镇上走泥巴路比走村中间的新道距离近。

前年端午节，奶奶在农村老家。车子驶出105国道，右转弯进入通往杨树林村的乡村公路，远远看到乡亲们把佛母寺桥堵的水泄不通，听到付渡河上传来急促又有节奏地“咚啌，咚啌”的锣鼓声。乡亲们正在桥上看端午龙舟赛。我只好把车停在桥头与先生一起步行进村。我穿着半高跟皮鞋，迈过连接佛母寺桥的那段水泥路就感觉脚后跟发热了。为了抄近路，我带先生走我儿时常走的泥巴路到奶奶家，沿路跟先生讲着儿时的乡村故事。我告诉他，生我养我的小村庄是历史厚重的红色村庄，墩后建有烈士塔为证，虽然烈士塔顶已经塌了。说着，正要指他看前方，怎么以往坐落在河岸桥边路旁的烈士塔连影子也不见了，原地垒起了一座坟。坟的右前方是土地庙。庙旁那颗古树上挂了许多红布带。

回到家，我问父亲，“烈士塔怎么拆了？”

“不是拆的，年久失修自然倒塌了。”父亲轻描淡写地告诉我。

“哪一年倒塌的？好多年没走河边的泥巴路。”我接着问。

“具体哪一年，我也不清楚。”父亲回答。

“怎么把坟埋在烈士塔那里？”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座坟是熊孟德的，他是本村解放前的烈士。牺牲在外乡，去年迁到那里的。”父亲回答说。

“我觉得村里的烈士塔应该原址恢复。毕竟是我们村的红色历史痕迹。”我对烈士塔的事不依不饶。

“现在村里有哪个去做那事。村干部想的都是发展经济。”父亲不以为然地说。

“你问许多干什么，你又管不了。”先生在一旁笑着开玩笑的接话。

“奶奶，吃蛋糕。新鲜的，没放防腐剂。”差一点忘了回老家的正事是看望奶奶。

奶奶在，故乡依旧是老家。如今奶奶走了，老家成了故乡。

走过那间蛋糕店，我就想起要给奶奶买蛋糕。

思念奶奶的时候，只有把奶奶写进文字里。父亲把爷爷获得的毛泽东主席亲笔签名的奖状和烈士证复印件一同埋进了奶奶的墓地。墓碑上篆刻着熊公松林、熊母王山水墓。现在纪念爷爷看望奶奶，只能去公墓了。

熊海玮，致公党中央文化专委会委员，致公党湖北省文化委主任，致公党黄石市委会副主委，黄石市人大常委会委员，下陆区政协副主席，区科协主席。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