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迁新娘(《江花》第5章)
自从决定跟杨大船一起移民后,李江花的的思想就放松了下来。思想一放松,精神面貌也就好了。
江花知道,自己这一走,也不知道啥时间能够回来。在离家之前,她尽量多干一些家务,让母亲轻松一些。家中的脏衣服,她一件一件地洗干净。到了做饭的时候,她主动去帮母亲的忙。她还到生产队上了工,一天挣5个工分。她常常在人前大笑,一笑,便“格格格”地,特响亮。
生产队的社员说,这个小妮子,这是咋了?其实,她不咋。她的心里苦。苦中,又有一种甜蜜蜜地期待。
胡翠玲又来找江花了。胡翠玲自从当了副司令以后,走路不一样了。她的眼往前看,胸挺得特别高,步子很大,确实是一副副司令的派头。胡翠玲说,江花,这些日子你到哪儿了,咋不来司令部?
江花笑道,副司令,俺不当红卫兵了。俺爹是走资派,俺没资格!
胡翠玲说,李江花,你咋要当孬种呢?咱们可是喝过盟血酒的!你与你爹划清界限不就可以了嘛!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是受过毛主席接见过的红卫兵!你是咱们淅川的红卫兵骨干!你不能半途而废!
李江花看着胡翠玲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心中很不服气。你不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换来这一顶乌纱帽,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说话?想到这儿,李江花便不软不硬地说,胡副司令,不是俺不干,是刀疤脸不让俺干!刀疤脸让俺跟俺爹断绝父女关系,俺做不到!
胡翠玲说,不就是一张纸嘛,干革命哪能没有一点牺牲?只要你写一张纸,俺保证不让刀疤脸向外公布,这事就算过去啦!
李江花心中暗笑,你胡翠玲高看俺了,俺没有你那种德性。江花说,胡副司令,你当你的官,俺做俺的走资派女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胡翠玲见李江花不同意,又道,江花,你多聪明的人,咋犯糊涂呢?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任胡翠玲怎么说,李江花总是不动摇。自从婚事定下后,她便有了一种期盼,一种宁静,一种解脱。她再也不想去红卫兵司令部趟那浑水,再不用见那个令她恶心令她憎恨的刀疤脸了。
李江花下了逐客令。她对胡翠玲说,胡副司令,俺还要去护城河洗衣服,没时间陪你了!
李江花说着,挎起一篮衣服,出了门,把胡翠玲一个人丢在了我的家门口。胡翠玲大声在后面喊,江花,你等等,你听我慢慢地说!
江花没有停下脚步。她只管走她自己的路。她知道,前面的路还很长,很苦。但是,她要走,要坚定地走下去!
到了月底,胡翠玲又来了。
胡翠玲来的时候,江花正坐在后院的葡萄架下看书。胡翠玲穿的还是那身军装,但没有戴红袖头,头发有些乱,一脸的惆怅。
江花见胡翠玲,走过来,冷冷地说,胡副司令,来俺们走资派家,不怕低你身份?
胡翠玲说,江花,俺找你有事!
江花冷笑道,你找俺一个走资派的女儿,能有啥事?
她说,江花,你就甭挖苦俺了。走到你的小屋里,俺真的找你有急事!
江花见胡翠玲有些急,便换了脸色,跟她一起来到自己的小屋。她问道,啥急事?
胡翠玲低声说,俺不孕了!
什么?
江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呢?胡翠玲虽然跟了刀疤脸,跟了王一兵,也不过是偶尔有过那种事儿。但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怀孕了呢!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女孩子怀了孕,找家医院,随便就做了,人们对这种事儿是很敏感的。国家干部要是有了这种事儿,可能因为作风不好而被开除公职。女孩子,那就更惨了,可能因为这事儿而毁了自己的一生。至于偷偷做掉,那是很难的。要单位开证明,还要男人陪着。没有证明,没有男人陪,医院是不敢做的。江花看了看胡翠玲的脸色,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江花问,谁的?
胡翠玲哭了。她不敢大声哭,只是小声抽泣着。她哭着道,俺也不知道。反正不是王一兵的,就是刀疤脸的!
江花的心软了。她开始同情胡翠玲。她问,你咋真傻?是谁的孩子你还不知道?算算时间,不就知道了?
胡翠玲说,可是,他们俩都做了,没法儿算呀!
江花明白了。胡翠玲跟了刀疤脸,暗中还与王一兵在一起。这种糊涂张,是没法算的!
江花问,刀疤脸知道吗?
胡翠玲哭道,刀疤脸那个狗日的变了心。他把章晓岚缠到了手,把俺给甩了!
江花沉思了一会儿,道,现在能有啥办法?快去找王一兵,就说这是他的娃,跟他结婚呗!
胡翠玲说,要不是他的娃,那可咋办?
江花生了气。这个胡翠玲,往日威风凛凛,趾高气昂,现在竟然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江花说,娃在你肚子里,他咋知道不是他的?
胡翠玲不说话了,只是不停地抹眼泪。看到胡翠玲那副痛苦样,江花庆幸自己没有过早地把自己给了杨大船!
江花说,你是咋想的?
胡翠玲说,我想离开这里!
江花诧异了。她说,胡翠玲,你不要糊涂,你不当你的副司令了?
胡翠玲说,你就不要拿我开心了。我想把这孩子生下来!
江花说,胡翠玲,你可要想好,未婚女人生孩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胡翠玲说,我想好了,就是要让你知道!咱们同学中,就咱们俩最好!我要生孩子,我想要一个孩子!
江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胡翠玲,这个要强的女人,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不过,江花真佩服她的选择。她想想自己,与人家胡翠玲相比,自己嫁给杨大船,还算幸福多了!
七月初五这天,江花早早地起了床,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她把自已上学的课本、书包,还有一本《新华字典》,一个笔记本,留给弟弟解放。解放还在睡大觉。她悄悄地放到了他的床头。她提起简单的行李,走出了自己的小屋。
她对母亲说,妈,我走了!
母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扑了扑身上的灰,说,吃了饭再走吧!
她说,要赶船呢!
母亲返身进了厨房,用手巾包了四个鸡蛋,递给江花,说,船上饿了,吃一个。
江花接过鸡蛋,瞅了瞅妈。妈的眼窝陷了下去,眼眶里含着泪水。她知道,妈昨夜肯定没有睡好。
江花要走,母亲又把她叫住了!母亲走进屋。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个手帕。她打开手帕,里面有两个银镯。
母亲说,家里出现这种情况,什么也办不成。这幅手镯是我结婚的时候你爹给我打的。你带去吧,好呆也留个念想儿!你爹下台了,整日被人拉出去批斗,连个仪式也办不成!
江花看了看母亲。母亲站在葡萄架下,她的单薄的身体,被一串串的葡萄掩映着。葡萄快熟了,一嘟喽一嘟喽的。江花伸手摘了一个,送进嘴里。酸酸的,夹杂着涩味。她慢慢地嚼,慢慢地品味,她要把这种酸涩带进自已的决定。她知道妈的心思。她也想像二姐那样办一个体面的婚礼。可是,父亲被打成走资派,人见人躲。别说风风光光地嫁闺女,就连一举一动也被人监视着。
江花说,妈,你就不要说了。俺自个坐船去李官桥,大船在码头接俺!
江花与母亲告了别,走出了小胡同。东大街上有四个剃着阴阳头的人正在扫大街,其中有自已的父亲李算盘。江花想走过去向父亲道个别。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父亲已经够苦了。她不愿让父亲难过。
江花转过身,向西码头走去。她走着走着,眼泪便禁不住地流了出来……
李江花在李官桥码头下了船,杨大船早已在码头上等着。大船接过她手中的包袱,两个人一同往杨家洼走去。
杨家洼在李官桥街东三里。李官桥位于丹江东岸,是淅川县四大古镇之一。名字来源于镇门外的小桥。相传,这座桥是一位李姓官员架的桥。李官桥修有土寨。寨墙周长10余公里,顶宽8米,可驶小汽车。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小汽车。县革委会主任下乡,也不过是骑一辆自行车。李官桥有宝塔式城门5座。城门与城门之间,各建有三层碉堡一座。在步枪未兴起之前,碉堡上配置有大中小近百门铁铸土炮,其中的一种叫“将军炮”,上面有“大明洪武”字样。城寨内有纵横街道7条,街名因段而异,有30多个。集市繁华,贸易红火。酒坊、醋坊、油坊、面坊、豆腐坊、染坊、丝坊、蜡坊、香坊、炮坊、中药坊,坊坊相连;饭铺、茶馆、旅店、药店、骡马庄、铁匠炉、银匠炉、鞋匠铺、故衣铺、日杂铺、挂面铺,杀锅(专宰牛、羊),烧锅(专制白酒),无所不有;线行、布行、盘行、粮行、牛羊行、竹木行、柴草行、木炭行、山货行……七十二行,行行不缺;卖菜的、卖肉的,修脚的,理发的,张罗的、钉秤的、为骡马挂掌的应有尽有。
可是,现在到处是一片狼藉。要搬迁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大大小小的帆船停在码头上,拉人的大汽车一排排地停在村口,仿佛是兵临城下。李江花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看到这些,心里更加凄凉,加上是第一次坐船,头有点晕,走路也没有力气!
大船问,江花,你怎么了?
江花说,头晕,腿沉,走不动路!
大船在她的前面蹲了下来。她莫名其妙。她问,大船,你要干啥?
大船说,我背你走!
江花的脸红了。她捶了捶大船的肩,道,你这个呆子,大白天背女人,你是想让杨家洼人骂我呀!
大船站起来,说,那我搀着你,咱们走慢点,一会儿就好了!
江花甩开了他的手,说,不要紧,我自己能走!她们两个人从镇北门入城。跨过十家街、西大街,向西经吕家祠堂,出了小西门,便是杨大船的家乡杨家洼。
杨家洼是个自然村,50余户,300余人。全村的人都姓杨,一个祖宗,大都没出五伏呢!
走到村口,碰到杨铁蛋媳妇菊花。菊花远远地看了江花一眼,也不答话,便快步走开了。她边走边喊,大船领着媳妇回来了,城里妞,长得可漂亮了!
很快,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李江花来到杨家洼的消息。他们两个人前脚踏进院子,后脚就来了乡亲们。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扯成串往大船家里涌。
队长媳妇叫王晨丽,40多岁,胖,留一根大辫。进了门,就大声喊道,大船媳妇,来,让嫂子看看!
江花的脸热烫烫的。俺一个大姑娘,一进杨家洼,就成了大船媳妇了。她知道乡村的习俗。这些乡亲们看着粗陋,其实,他们是善良的,淳朴的,热忱的。他们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表达方式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情。江花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些啥!
大船走过来,对她说,江花,这是红彬哥的媳妇,队长娘子!
王晨丽说,什么队长娘子,嫂子就嫂子呗!你忘了,俺结婚时,你压床。睡在俺被窝里,尿了,把俺结婚的新被子尿得湿了个透!
大船的脸红了。大船说,那时,俺才5岁,还没有上学,谁记得?
大家都笑了。大船尿到杨红彬的新床上,这事早就成了村里的笑料。江花看了看杨大船,他的脸红得像关公。也难怪,在自己新媳妇面前丢了丑,是有点难为情!
江花搬了个小椅,对王晨丽说,嫂子,你坐!
晨丽拉着江花的手,眼睛直直地看了一会儿,大声地说,啧啧,城里妞就是不一样,你看这眼神,这脸蛋,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七仙女!
队长杨红彬说,大伯呢?大伯咋还没回来?
一个姑娘说,俺爹在船上,晚上才能回来呢!
江花知道,这就是杨大船的姐姐大妮。杨大船告诉过她。他们兄妹三人,姐姐叫杨大妮,妹妹叫杨二妮。母亲去世早,父亲杨歪炮在丹江河里当船工。姐姐杨大妮没有上过一天学,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一家四口人,主要靠父亲撑船拉纤及姐姐挣的工分来维持生活。
明天,杨家洼就要搬了。家家家户户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搬迁。江花来的不是时候。但是,她愿意。杨大船的姐姐杨大妮是一个机灵、持家的女人。江花跟大船的事儿定下后,她就给大队打了报告,说江花也要随迁。大队在安置地给江花分了房子。到了安置地,多半间房,情况就会好些。江花的到来,给杨家洼的搬迁蒙上了一些欢乐的气氛。
杨大妮走过来,拉着江花的手,抱歉地说,江花,你看,后天就要搬了。要不,咱说啥也要摆几桌酒席,请亲戚朋友邻居来喝杯喜酒!
江花知道,搬迁的事儿是国家的大事儿,谁也挡不住。她说,姐,什么都不要说了。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俺什么都不在乎,只图大船这个人。
菊花说,不摆桌席,但婚礼还是不能少的,喜糖还是要吃的!要不,小俩口夜里咋往一个床上睡?
菊花这么一说,大家都说这是应该的。大妮也觉得应该。她从口袋里掏出了2张大团结,让二妮抓紧去买糖块、鞭炮,还有红纸。又托铁蛋去码头上,看父亲杨歪炮的船是否靠了岸。若靠了岸,让他早些回来。都安排停当,大妮觉得还少了点什么。但她想不起来了。
王晨丽说,喇叭呢?通知喇叭没有?没有喇叭,这婚礼咋举行?
可不,还没有去叫喇叭呢!白喇叭本来是三官殿白家庄的,3年前,丹江水淹了白家庄,白喇叭便投靠到舅舅家插了队。白喇叭的喇叭吹得好,能用鼻孔吹,十里八村,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到外村吹,除了吃喝外,还得给封条烟。湍河桥,山羊,白河桥,无论什么牌子,只要是烟就中。在杨家洼,白喇叭吹喇叭,只吃顿饭,不要封子。再让,便生气。白喇叭说,再没烟吸,也不能要村里人的烟,要不是村里人收留俺一家人,俺们现在还没有一个窝呢!后来,人们便不提给烟了。但喇叭吹得照常卖力。王晨丽这么一提,杨大妮豁然想了起来,便说:“俺这就去请!”
大妮还没出门,白喇叭手里拿着喇叭,走了进来。
王晨丽说,大妮还没有去请,你咋自己来了?
白喇叭说,一家人,请啥请?明天就要搬迁了,这是在杨家洼吹的最后一场,说啥也要来乐哈乐哈!
大妮忙搬了张桌子,在院中放了。喇叭把喇叭放到桌子上,大船走过去,给喇叭敬了烟。
喇叭盯着江花,仔细地瞅了瞅,说,弟妹好福像,可不是个捉镢头把的命哩!
江花知道喇叭是随口奉承她,她也没有当回事儿。她说,俺嫁到杨家洼,不捉镢头把,让俺讨饭去?
众人都笑了。
菊花说,喇叭,你见了新媳妇眼就不够使,是不是又看上人家大船媳妇了!
喇叭说,你个婆娘蛋子懂个屁。俺喇叭走村串乡十几年,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要多。这大妹子可不是一般的相貌,这叫富贵像。你看这额头,这下巴,这鼻子。这叫天圆地方,乃贵福之像。将来,大妹子一定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
王晨丽说,喇叭,你吹还是不吹?不吹就回去,今天是人家大船的喜事,说什么飞啊黄啊的。
喇叭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说,你看俺这张破嘴,说什么来着。俺先来一段百鸟朝凤。
喇叭把喇叭掂起来,送嘴边,鼓起了腮帮子,喇叭里便流出了欢快而又动听的音乐。
二妮把红纸、喜糖都买回来了。江花拿起糖块儿,发给大家。王晨丽拿了把剪子,在桌前坐下。她把红纸叠好,伸出剪子,喳喳喳喳地绞,不一会儿,便绞出了许多大红喜字。众人用面糊糊在墙上、门上。
十一点半,公公还没有回来。队长杨红彬说,不能再等了,现在就拜堂。拜了堂,各回各家吃饭,过了十二点,就不好听了,那叫二婚。
众人都笑。婚礼由杨红彬主持。放了鞭炮,在堂屋里拜了天地。套路还是老一套,一个人的一生就这么一次,江花还是很高兴的。
拜了堂,大妮留大家在家里吃饭。
菊花说,赶快回去收拾东西呢,家里堆得乱七八糟的,不收拾好,到时候赶不上船,那可没办法了。
菊花说着,便急匆匆地走了。大伙也跟着散了。
晚饭的时候,公公杨歪炮回来了。这是一个老水手,身材高大,满脸的沧桑。江花朝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大船说,大,这是江花,从今天起,她就是咱家人了。
公公说,好!好!好!
江花心中想笑,公公就说了这三个字,三个“好”字。江花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好,是我江花长得好?是今天的日子好?还是我们大家都好?江花不知道!
大船说,江花,快叫大!
李官桥的人叫父亲叫大。这一叫法来自于陕西大槐树。据说,李官桥的人家是从大槐树下搬来的。淅川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战乱不断,灾荒不断!清朝的时候,乾隆皇帝从山西洪洞大槐树往丹江移民。所以,这一称呼就在李官桥扎下了根儿!江花刚进门儿,喊公公叫大,江花喊不出口。
大妮说,算了,羞口,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明天就要搬迁,杨歪炮一直在外面跑。他是水手,搬迁任务重,一连几个月没有回家。家中的事儿,全由大闺女杨大妮操办。
杨歪炮问,都收拾好了吗?
大妮说,都收拾好了,明天准时上船。大,明天咋走?
杨歪炮说,衣物、家具走水路,每船有2个人押船。到了襄樊,有专门的装卸工倒船。咱们把东西拿到船上放好,就不用管了。人走旱路,坐汽车,到襄樊改乘船,直达景阳。
吃过饭,大妮又把家具衣物检查了一遍,大家都回房睡觉去了。江花与杨大船先后进了房间。这就是她们的洞房。这个花烛之夜,没有红蜡烛,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房间里里,堆满了一疙瘩一疙瘩准备搬运的东西。大船把床上的被子展开。其实,这些天,根本不需要被子。但是,大妮说,新婚之夜,没有一床新被子,不吉利。杨大船扒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钻进了蚊帐里,说,快进来!
江花坐在床檐上,没有动。
大船又说,睡吧!
江花清醒了。从今天起,她就属于这个男人,属于这个家了。江花不敢看大船,不敢看这满屋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杨大船的身体曾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千百次,但是,真正要活生生地面对,她又有些犹豫了。
江花要吹灯,杨大船拦住了。
大船说,别!
江花说,咋的?
大船说,那事儿,我还不……不会!吹灭了灯,我就更不会了!
江花知道他说的啥,可是江花也不会!不吹就不吹吧!江花脱下了自已的外套,钻进了蚊帐里。
杨大船看到江花的身体,就像一头耕地的老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江花说,大船,你咋的了?
大船说,我想!
江花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脑门,说,你这个呆子,想就来嘛!
大船得了江花这句话,就把头伸过来,在江花的脸上耳上嘴上身上乱啃,啃得江花浑身麻酥酥的。
他是真的不会,真的不懂!
大船不会,江花也不懂。但是,江花听胡翠玲说过,知道一些!江花解开了自己的红兜兜,用手扶着自己,喂到了大船的嘴里。
大船一下明白过来!他像小时候吃奶一样,噙住了江花,用力地嗍。大船奇怪:虽然江花这么饱满,可是,怎么连一点水水也没有?
大船的下身触到了江花的肚子上。江花也奇怪,他的两腿间怎么又生出一条小腿腿儿?江花伸出手,摸了摸,这条小腿腿儿不长,但是,很硬!江花不知道这条小腿该往哪里放,只是感觉到他戳疼了自己的肚皮。
江花说,大船,你的小腿垫人哩!
大船的身子往下退了退。他把自己的小腿退到了江花的大腿间。这时候,杨大船一下子明白了。他终于给自己的小腿儿找到了去处……
江花凄厉地大叫一声。这声音,很尖,很高,震响了整个老屋!
大船疯狂地运动着。
开始的时候,江花身子不住地抖。不一会儿,就不抖了。江花仿佛坐在一条大船上,在一望无际的丹江江面上,飘呀飘!(下集《胡三英打狗》,7000字畅意阅读,敬请关注。图片摘自网络,与内容无关)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13569243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