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物语︱听“㜃（liǎn）”的胡扯

本地的几个作家，建议我写一写“liǎn”，并且还给我提供了一个现成的字，“㜃”。他们说，就是这个字。

我半信半疑。查了包括康熙字典在内的工具书。真有它。解释说，“龍眷切，音戀。從也。”琢磨了半天，不怎么懂。还是那几个作家，说得通俗一些。他们说，这个字，有性别歧视色彩。信女子的话，即为“㜃”。

但在我看来，他们也许有着逗趣的意思在。姑且把皖北村人说的“liǎn”，就是“㜃”吧，其中的逻辑——主要是望义生文——也该是这样的：女子说话，多呈发散状，喜欢唠叨，也即俗话说的“碎嘴子”。而这，可能就跟“liǎn”的意涵相契合了。

通常，皖北乡人就把那能说会道，一说就是一大篇，“留不住砣”的人，叫作会“㜃”，能“㜃”。这都是对他嘴皮子功夫的认可。但皖北人把“㜃”说出来，多多少少是带有某种程度的贬低的。因为，会“㜃”的人，也可能除了嘴上了得之外，做事情的真本事，就要差池一些。

这个“㜃”，皖北人还以为，是一种“编”，有胡编乱造的意思。一个人就一件事，说的活灵活现，就像真的一个样。他越是说的多，人家就认为他是“㜃”出来的。它也就等同于信口开河，满嘴跑火车了。

在我老家池家岗，人们也把那些喜欢编故事的，说书唱戏的，古今中外都通晓的，在人事场上话多的，都看作是会“㜃”的人。某个人“㜃”来“㜃”去，直“㜃”得嘴角冒白沫，自我感觉良好，就会有人在旁边扭过头去，对他撇嘴，或者拿斜眼看他。那意思很明白：他所“㜃”之事，都是他自己个编出来的，不值得相信。谁要是信了，那明儿个就会过年。

㜃，从女。皖北人的“㜃”，其实多跟男子有关。因为有男主外女主内的惯例管着，女子主内，她就是“㜃”，又能“㜃”到哪里去？不外乎菜米油盐那些事儿。男子要“㜃”起来，就不得了。因为他在外的多，见多识广，他一“㜃”起来，就没边没沿了。也正因此，不正眼看他的人，又多是女子。以为他的“㜃”，不过都是胡扯。所以，皖北人还又有更加简洁明了的一说，干脆就是“胡扯八㜃”。

2018年我在沿淮余庄村蹲点的时候，有一个在那里好几年的扶贫工作队员。我们一同去的几个人，都领教了他的“㜃”。他对扶贫，对脱贫，对乡村产业，对乡村振兴，都有自己的见地。我们有时候说他“㜃”，有时候又觉得，他“㜃”的也很有真知灼见。这样的语境中，“㜃”的感情色彩，又在褒贬之间，飘忽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