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火盆的余温
《一眼一辈子》
第〔四〕部分
全文写到第(58)集了
泥,是凉的,是山后的洼子里有粘性的黄土和着村头起大眼井水还有那裸晒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干草用铁锹翻匀着搅拌着,等它们交融的难舍难分,用一个模具,脱出一个底座大肚子圆张口也大气的器形,它,是翠莲的火盆。
头一回在火盆里烧起火,翠莲下课后从"会走动的学校"的附近,村里的杨树林走着回来时,捡了根朽木圪墩着,还有些小碎枝子,等点家里炕上那个火盆。
女儿雅丽今天上晚自习,最近白天短夜里长,村里人们跟着岁时农事的节奏走,尤其从进入九十月,开始吃两顿饭了,通常上午九点半吃第一顿,下午五点把半吃第二顿饭,翠莲坐在火盆前,好似在等她远方的郎又像是和她的郎在说着闲话,翠莲的双手紧紧地贴着温度不高也不低的火盆。
火盆里,翠莲把那根朽木圪墩子用斧头劈开,其间有筋,很韧的纹路不顺溜的结,要劈好多斧子才见一道斧痕子,火盆还没有大到可以把整个朽木圪墩子放进火盆里烧,翠莲又拢起斧头使出吃奶的劲儿继续劈着,为点亮她的火盆。
"娘〔娘 nia 〕..."我今天去奶奶家吃饭啊,奶奶叫我去呢,还有爹〔爹dia〕,奶奶说给我做我爱吃的焖面,干豆角子和沙土豆烩上,和点五花肉青椒丝,奶奶自己手擀的宽面条,出锅时喷点老陈醋放进蒜末子,那个香啊,我爱吃"。
说这,女儿雅丽从窗台上取走一个晒干的需要费劲儿咬的红薯干,边小跑着边嚼着那块红薯干跑向奶奶家吃饭去了,翠莲坐在火盆前,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名分再走进原来她几乎每天都会去吃饭的婆婆家了,身边只有望着她的火盆。
望着火盆里不断燃烧的朽木圪墩子在逐渐变为灰,翠莲的心里又是一阵伤感,起身从院里房檐下又抱回几块劈开的朽木圪墩子,存在旁边预备着晚上放进火盆,以它的余温陪她度过漫漫凄冷的夜,火盆里的火没有灭,虽然已经不是那种大火的炙烤,但就是这不温不火的火盆的余温足以让翠莲晚上感受到温火气,专注地睡眠,安心地做梦,不断地疗愈。
女儿在奶奶家吃过饭后,就去上晚自习了,临走前说爸爸去接她放学,然后就在奶奶家睡觉了不让妈妈等了,奶奶可能也发觉儿子国军离婚前后常住在小卖部里,想的常让孙女雅丽过去和他们住,让儿子每天记得回家睡,当然翠莲婆婆也有私心,希望她从中撮合让儿子国军和翠莲复婚,翠莲知道女儿今晚不回来睡了,只有火盆,还在那儿温着。
翠莲离婚后头一回自己吃饭,头一回自己烤着火盆,头一回自己做着所有的家务事,头一回家里的电路出故障了,请人来修,水管子堵塞了,自己想办法疏通管道,有时灯管出问题了,她学校里的工作量大就无瑕去找人修理,一黑就是好几天,只有火盆的火星,照亮她的双眸,眨着眼,默默无言,只是火盆的余温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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