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张涛
清明
qingming
杜牧一“清明”,人世自此鸣。这一点,估计杜牧本人也未曾料到。虽然天才自长天眼——能断古今事,能测后世情,但文章的发生,也不过是用了心的“一时之性”,后世究竟如何,那只有后世人历经“清明”时最清楚不过了。
每到这个季节,人们无论如何很难高兴起来。即使面对平日都会高兴的人事,哪怕憨豆先生,哪怕春光无限。尤其对那些添坟怀墓的人来说,更是如此。而我,也被列其中。
有时想想司马迁的“人固有一死”,谋得一豁然。谁曾想,逝者用一朝的死,却夺得生者一生的思。比如我的母亲,小姨,二哥,他们都还年轻,都有诸多世事未曾经历,便撒手人寰。
这些令人沉重的人事,会像空气中的氧离子,一旦提及,便如迈入箫谷,甚至无法呼吸。世界顷刻变成冰雕,透明而看不清楚,洁脆而难以撼动。脚儿一踩,立即破碎;手儿触及,融的融了,水的水了,完全一个捡不起来、无法揽怀的世界。
这些人事,固然令人沉重,但在“明眼人”那儿,却有“When god closes a door, he opens a window(上帝关上一扇门,会为我们打开一扇窗)”的说法。“明眼人”之所以“眼明”,并非天生,而是经历千帆过后的释然。那些所谓“箫谷尘埃的往事”,“冰雕玉砌的世界”,却成了检验他们是否眼明的砝码。
可惜,我们是为凡人,还并不知晓那些所谓“窗门”的“上帝之理”,还在提着拾贝捡蟹的篮子,于凡尘世间游走穿梭。当行至梭罗的《瓦尔登湖》之《省俭有方》时,眼前一亮地收罗了这么一段:
我在设拉子谢赫·萨迪所写的《蔷薇园》里读到:有人向一位哲学家说:主造了那么多最好的果树,为什么单把不结果实的柏树称为“自由树”呢?他回答说:每一种树都有一定的季节,到了那季节,才会茂长,过了那季节,便会凋落。唯有柏树,不为时间所限,四季常青,所以叫做自由。
或许,这就是我们苦苦追寻的“上帝之窗”。而那门,却是永远被关上了的,且这一消息不胫而走,被人世间广为流传。
更或许,这些与我们并无多大关系,距我们有十万八千里。就像多年前我一次“无辜”的上坟。
大约八九岁的时候,舅舅带着麻秆胳膊麻杆腿的我,他掂着铁锨,我提着装有油面、纸钱、白酒塑料袋,翻了两架山,上了六里坡,涉了七里险,终于到达目的地。烧纸的时候,舅舅嘴里呜哩呜啦的念叨一通:“姥姥,收钱啦,收纸啦,清明时节啦……”当时,别说我心里的“他与我有嘛关系”直打鼓,估计舅舅心里的“猫捉老鼠”——也似空中的云彩飘来去。
如今,曾经那“看似毫无关系”的事,不知不觉落到我身上了。我依然能记得当年领我上坟的人是谁,但却无法判断出多年后我是领谁上坟的人。唯一清楚的,是今年的寨子梁上空亦如往年,飘起升腾的烧纸青烟。而窑窑门口的上空,同样升腾起与寨子梁一样的烧纸青烟,两厢仅一坡之距。不同的是,后者是新添的,而且,年年都将如此,直至成为常态,成为寨子梁般静默。
牧童遥指杏花春
借问酒家何处有
路上行人欲断魂
清明时节雨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