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仕佐 黄平：京剧中的酒文化（三）用酒来丰富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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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源远流长, 它博采众长, 形成了独特的艺术形式, 在表演手段和技巧方面, 京剧具有程式化和舞蹈化的表演特点, 虽然在内容方面, 京剧同其他艺术作品一样, 主弦律都是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如惩恶扬善, 扶弱济贪, 精忠报国, 孝亲尊师等。这些都是民族的精华, 人们不但从中获得美的享受, 还可以极取教益。
但京剧艺术又与其他艺术样式不同, 如话剧、电影等。京剧不是靠故事情节取胜, 而是靠演员的“ 四功五法” 吸引观众, 就像俗话说的, “ 戏在演员身上” 。历史悠久, 内涵丰富的酒文化, 我们任何人都可以接触、感受, 但是把它展现在京剧舞台上艺术地体现, 我们认为至少要经过两个阶段, 首先,从现实生活到文学作品( 或剧本), 在这一阶段, 历来文人志士都有不少的描述和体验, 纵观中国文学之历史, 大文豪诗人们都爱酒, 能酒和写酒, 有的是对酒的人生态度, 陶渊明有“ 平生不止酒, 止酒情无喜。暮止不安寝, 晨止不能起。”( 《止酒》) 的诗句;有的醉酒以言志, 如曹操的名篇《短歌行》, 张扬了它“ 老骥伏杨。志在千里” 的进取精神; 有的醉境出华章, 如陈与义就能“ 落日留霞知我醉, 长风吹月送诗来。”( 《寻诗两绝句》) 等等。这些对醉意、醉境、醉态等的描述。在诗文上甚为精采, 也为舞台体现提供了丰厚的素材, 对剧本创作和表演创作都是如此。其次, 从文学作品到舞台再现, 这一阶段需要演技的高超和对深厚的酒文化的理解, 前面我们说过, 如果说剧本是平面的, 表演则是立体的, 正是基于这一点, 酒文化的素材在我们今天广为熟悉, 无论是在体育表演( 如醉拳等), 还是在电影、电视等方面人们都对此津津乐道, 可见其在大众之间扎根之深。
而在京剧上则更是如此, 酒文化不但丰富了京剧的题材。也丰富了京剧的表演, 可以说京剧中各个行当, 唱、念、做、打功夫中都有涉及到酒文化的, 艺术家在对“ 酒” 的表演上的高超技艺、内心体验, 使得不少的“ 酒” 戏在人们之间广为流传, 脍炙人口。如殷元和先生创新演法的《醉打山门》, 把鲁达打死镇关西郑屠, 入五台山削发为僧。遇卖酒人, 夺酒痛饮, 醉打山门的醉酒心态, 表现得有色有声, 使其仗义和鲁莽的性格为人们内心深处所喜爱; 唐代大诗人李白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历史人物, 京剧《太白醉写》以一个“ 醉” 字生动刻画了这位酒仙嗜酒如命、不畏强权、奔放豪迈的人生性格, 剧中既有“ 醉熏熏好一似琼林赴宴, 勒住了龙驹马醉眼斜观” 的醉态, 也有“ 口似悬河天言, 羞辱高杨在君前” 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 或“ 酒醉心明白” 的过人的机智和胆魄, 戏中单就情节和主人公复杂的』合态的表演而论, 也极富观赏性。前者用“ 醉” 来表现侠士, 后者用“ 醉” 来表现文人, 手法不尽一样, 效果则完全相同。
值得一提的是, 说到京剧艺术与酒, 我们不能不提到艺术大师梅兰芳先生, 它在表演艺术上的创造是历史的、开拓性的, 他从师众多, 广结益友, 在艺术上博采众长, 虚心请益, 胸怀宽广、博大精深,他扮相清秀俊美, 歌喉甜润响亮, 而且戏路宽广, 文武昆乱皆精。他精通音律, 行腔吐字流畅自然, 不露痕迹, 平淡中见俏奇, 典雅中蕴华丽, 令人听之欲醉。在表演上, 他吸收了昆曲表演的优美舞蹈, 又根据人物性格和感情加以灵活运用, 以丰富优美的舞蹈语汇塑造出许多典型的古代妇女形象。在许多古装新戏里, 他吸收了我国古代的绘画, 雕塑和舞蹈等艺术, 独具一格, 为京剧旦角表演艺术开拓了广阔的道路。他独创的《贵妃醉酒》、《霸王别姬》等的梅派演法, 其精湛的舞蹈, 优美的唱腔使其成了梅派代表作, 《贵妃醉酒》亦成了梅兰芳的代名词, 他把酒文化与京剧艺术的完美结合提高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给予“ 酒” 与艺术有机结合的创造以永恒的启迪。
《贵妃醉酒》的情节很简单, 唐明皇与杨贵妃约好在百花亭摆宴, 唐明皇临时失约, 改往梅妃宫去了。杨贵妃只能独自痛饮, 喝得酩配大醉: “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 “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啊, 在广寒宫。” 说了许多酒话: “ 这才是酒人愁肠人易醉, 平白讴驾为何情? ” 声提裴力士, “ 想当初你进宫之时, 万岁是如何等待你, 是何等爱你; 到如今一旦无情, 明夸暗弃, 难道说从今后两分离!” 做了许多醉态: “ 只落得冷清清独自回宫去也!” 夜探人静, 才带着怨哀的心情。由宫女们搀扶回宫。角色的心情相当复杂。可梅派在表演中,将“ 醉” 字在舞蹈中融合, 如“ 嗅花” 时, 熟练地表演踏右步, 双抖袖, 右手高, 左手平; 右腿往前伸出再往后绕, 撇在左腿后, 立稳、缓缓下蹲往右卧; 背着地, 压在右脚上, 左手往后背、右手放在胸前。… …这种名“ 卧鱼” 的程式反复运用, 就把杨贵妃对命运的衰叹表演得维妙维肖, 人木三分。这种“ 醉态”美, 使人对“ 酒醉” 以新的理解, 频添无限的遐想, 仿佛呷了一口清醇, 荡气回肠, 回味无穷。
可见, “ 酒” 在戏曲舞台上, 梅兰芳大师等给了它特殊的审美功能, 审美既是一种体验和感受, 也是艺术创造( 如审美创造), 当然, 这种创造除了“ 做” 戏外, 也包括“ 写” 戏, 著名的表演大师通常都是“ 全能” , 梅兰芳先生的代表作其创新不仅仅是在表演上, 他对唱词修饰、唱腔设计等无一不精, 因为剧本与表演相辅相成, 互成因果。就京剧而论, 大凡一个成功的作品, 都经过多人甚至几代人的不懈探索、提炼而成, 酒文化对京剧表演艺术的丰富, 固然离不开表演艺术家对酒文化的切身体验, 更赖于他们对赋予表演的剧本的“ 咬文嚼字” , 梅兰芳先生的代表作《贵妃醉酒》、《凤还巢》、《霸王别姬》等完全说明了这一点。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少春先生根据《山神庙》改编的《野猪林》, 把林冲这个悲剧色彩的人物塑造得有血有肉, 他的“ 大雪飞” 的著名唱段以酒为背景, 文笔流畅, 一气呵成, 可以说是林冲戏的经典, 他集改编、唱腔设计、主演、导演及舞美等为一身, 和梅兰芳一样, 仿佛给了京剧界“ 眼前有景道不得” 的局面, 我们不知道他们在生前对酒是否有特殊爱好, 甚至有多大酒量, 但他们对酒的功能, 对酒文化与艺术, 与创新的追究和深悟应该说是肯定的。酒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京剧的表演,京剧这门独特的东方表演艺术也给了酒文化展示以广阔的空间, 京剧表演大师们的实践, 也就是最好的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