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良:你为“化纤”拼过命吗?
的确良就像一面镜子,照出时代的变迁,社会的进步——马未都
之前写过一篇比较看起来戏谑的文章《古人可能会喜欢很影楼装哦!》,里面提到了父母一代的时尚记忆——的确良。
时代忘却的纤维,时代推崇的纤维
我不知道现在的小盆友还有多少听说过“的确良”?一些离我们并不久远的服饰词汇,因为逐渐在生活里消失而被遗忘,哪怕它们曾经风靡一时。

△ 1980年的中国 / 布鲁诺巴比
“的确良”是美国杜邦公司生产的聚酯纤维商业名DACRON的粤语音译,它也常常被译作“达可纶”“大可纶”等。早期写作“的确靓”,后来从香港逐渐北上进入内陆市场,开始写作“的确凉”和“的确良”。

DACRON®品牌,全球历史最悠久的聚酯纤维品牌之一……1959年于美国建立。
——Dacron官网
聚酯纤维就是涤纶。而这种由于某个成功的商业名称,从而成为了这一类纤维的代名词,类似的案例还有“莱卡/LYCRA”,它属于聚氨酯纤维,也就是“氨纶”。

LYCRA®(莱卡®)纤维于60年前被发明之后,它树立了世界上知名的弹性纤维品牌的标准。
——lycra 官网
很少人知道,我们所熟悉的“莱卡”和我们父母熟悉的“的确良”其实都来自于同一家公司——美国杜邦。
成立于 1802 年的杜邦公司是一家科学企业……杜邦公司与中国的生意往来可追溯到清朝(1863年)
——杜邦官网
说明:后来杜邦将这部分业务剥离成立“英威达/invista”,并于2004年将其出售,所以如今这两个都属于“属于英威达旗下”。
盘点历史的乐趣就在于发现那些无关的故事之间存在着早已注定的联系。
你所厌恶的,你所不了解的
这些都属于“化纤”,似乎只要沾上“化学”二字就足以令如今很多人谈之色变了。

△ 化学纤维 / 网络
简单说来,化纤分为两大类:“人造纤维”和“合成纤维”,后者则比较符合一般人对于“化纤”的理解。

△ 自制分类图
合成纤维大致有数了,那么人造纤维呢?
它其实在很多人眼里不仅不面目可憎,还有点可爱!我们熟悉的天丝、莱赛尔、莫代尔、铜氨丝、竹纤维、人造棉都属于这一类,比如早些年比较流行的铜氨丝,他们往往拥有“绿色环保”“纯天然植物纤维”“循环经济”等等漂亮的名头,但真的也确确实实是化学纤维的一员。



△ 网络上的相关介绍 / 网络
相比合成纤维,人造纤维往往以天然材料为原料,经过化学或机械的手段加工而成,所以性能上也比较接近天然纤维,这也是它们广受欢迎的原因。
既然天然纤维、人造纤维这么好,为什么人们还要发展合成纤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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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的纤维,拼命的纤维
曾经,人类所能获得的只有天然纤维,也就是棉、麻、丝、毛等。然而就像粮食蔬菜一样,它们的本质是从土地里长出来了。
还记得《该死的“点翠”:一条被走绝了的非遗之路?》里提到的蚕丝生产从原来的江浙地区逐渐向中西部转移么(众所周知,本号的文章一直是连续剧般的存在)?这是国家有计划为之,称之为“东桑西移”工程。桑蚕业不仅需要用土地去种植桑叶,还需要土地和人力来进行家蚕养殖,当这个地区的土地价值和人工成本干别的高于桑蚕业了,喊什么历史、传统、非遗的口号都不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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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虽然土地和人工还没有这么昂贵,但依然会对农业造成负担。你可以理解为,身上穿的和碗里吃的,都是从同一片土地里长出来的,有吃就少穿。这类问题称之为“粮棉争地”,即便到了21世纪,大家去百度这四个字,依然可以看到不少的相关报导。

△ 相关新闻 / 网络
即便有土地可以“挥霍”, 单位土地上可以获得的天然纤维也是有限的,并且耗费劳动力。

△ 每年新疆摘棉花打工潮 / 网络
于是人类开启脑洞,我们能不能像蚕宝宝吐丝一样,自己制造这样的吐丝机器呢?从世界的历史看,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化学纤维工业便正式开启了,但是在我国,直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才颤颤巍巍地起步。

△ 80年代大气化纤厂 / 新华视点
本文的标题之所以叫做“你为化纤拼过命么?”,正是因为如今大家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化纤,在以前是拼了老命都要发展的工业。
发展合成纤维不仅仅是可以减轻农业的负担,还有一些好处可能是现在年轻人觉得难以理解的——提高织物的质量,满足花色需求,满足特殊的服装需求。当然,归根究底,它还是为了让当时好几亿中国人民可以都有衣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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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穿衣问题”如今听起来着实有些“可笑”,服装行业几乎年年都在喊“产能过剩”,哪怕是“快时尚”品牌依然无法逃脱“高库存”的魔咒,但是对于半个世纪之前的中国人来说,着实是一个大问题。而化学纤维,可以节约成本,提高劳动率,对于当时来说是一个上佳的选择,而合成纤维的原料来源更为广泛,并且在服装家纺以外的领域也可使用,是当时薄弱的中国工业重点发展的“三大合成”之一。

△ 1989年北京街头 / 布鲁诺巴比
的确良,不优良
但是“的确良”真的那么美好么?却不见得,否则它不会从时代里逐渐淡出。
对于“合成纤维”来说,涤纶的工业化生产更为年轻,原料主要来自石油,很长时间里都是合成化学产量里的大头。不过早期的生产主要是出口创汇,70、80年代才开始内销。
“的确良”在当时有多风靡,人们即便买不起它制作的服装,也要买几个“的确良”的假领子来充门面。70年代开始,我国军服也开始使用化纤面料,尽管使用了多种材料混纺,却也被称作“的确良军服”,可见这三个字影响之大。

△ 1981年,成都 / 网络
从服装穿着体验的角度,“的确良”的优缺点都十分突出。它的纤维强度很大,耐磨又平整,不易霉蛀,容易清洗,色牢度好,快干免烫,所以作为衬衫货军服都比天然材料体面挺括。缺点就是很闷,所以十分不“的确凉”,而且怕高温洗烫,存在纤维老化的问题,冬天易静电,几乎不能贴身穿着,有的人还会出现接触性皮炎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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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人们更想要的是体面耐穿的服装,所以“的确良”才得以流行,而如今的人们丝毫不缺衣服穿,所以更推崇天然纤维和人造纤维这样舒适的面料。
但由此便认为化纤低人一头,却也不可取。因为如今的功能性面料,不仅科技含量高,很多价格也不逊色于天然纤维,它们可以满足我们的各种特殊需求。并且各种混纺面料,也可以在保持良好穿着体验前提下,依然保有各种性能,价廉物美。
所以便回到了开头的那句话——的确良就像一面镜子,照出时代的变迁,社会的进步。
叶公好龙是一个笑话,叶公憎龙也如是,我们首先得明白优缺点才可以讨论好恶。想要谈论服饰史,形制是排在很末尾的东西,在这之前有很多东西左右了它的“存亡”。有些波折,因为我们的出生而得以享受它的“成果”,更不应成为我们轻视这些的资本。